新浪财经 > 产经 > 皮尔卡丹出售在华生产许可证 > 正文
在温州商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上海中服又“插了一足”—这个沉寂多年的法国品牌在中国区的所有权究竟会花落谁家?
文|CBN记者 杭晓琳 李娜 商勤硕
8月26日下午,孙小飞与朋友们搓着麻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和许多人一样,从网上读到了一篇新闻,称“上海中服已获得发改委批文,收购皮尔卡丹商标进入第二阶段”。
“这是不可能的事。”透过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和嘈杂人声,广州卡丹路集团董事长孙小飞斩钉截铁地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他坚称,自己与另外3名温州籍商人早在4月27日就已经与皮尔?卡丹本人签署了参股合同,当中规定他们对皮尔卡丹中国区商标“有优先购买权”,这意味着皮尔?卡丹的任何一次出售都要经过其同意,“只有我不要,才能卖给其他人,而且是在3个月后。”但他拒绝向《第一财经周刊》出示合同副本。
而另一个当事方—中国服装集团旗下的上海中服进出口有限公司,在语气上几乎与孙小飞一样硬气。“我们从3月就开始与皮尔?卡丹先生接触了,同时也准备好材料递交到国家发改委和商务部,现在所有审批流程已经通过,目前谈判在顺利进行中,”该公司法务部一位姚姓主任对《第一财经周刊》表示,“在商标没有转让前,一切变数都有可能。”
一个在中国沉寂了多年的法国品牌,因为它的两个中国买家而再度成为了焦点。
当晚11时,孙小飞接到法国律师石仁林的电话,“皮尔?卡丹本人已外出度假”。此刻,那份被翻译成法文的中国报道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无人问津。“一定要在欧洲时报或者其他媒体发表声明,中服的插手是莫须有的事情。”孙如是交代石仁林,言语中透出几分恼怒。
孙小飞对《第一财经周刊》言之凿凿地说,他目前已按照合同规定,向皮尔?卡丹支付了两笔入股资金,其中的第二笔资金将于9月1日到达对方账上。突然冒出来的中服让他感到“被搞糊涂了”。
在两个买家都声称对品牌购买权取得进展的情况下,皮尔?卡丹驻中国办事处的代表方拒绝发表评论。这让局面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中服这个程咬金半路杀出之前,孙小飞及广州卡丹路集团,也并不是唯一出现过的“绯闻”买手。
今年3月,皮尔?卡丹公司对外流露出卖掉旗下产业的意向。
三个多月后,该公司便对外透露正在与两家中国公司就32种产品授权进行谈判,“很快将签署出售合同”,总价达2亿欧元(约合19.4亿人民币),并表示优先考虑该品牌在中国的代理商。除了卡丹路之外,广州健升贸易有限公司也成为了绯闻的主角。
而这家皮尔?卡丹的箱包及皮具代理商几乎赶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称“不具备2亿欧元整体收购皮尔?卡丹在华商标所有权的经济实力”。一位接近该公司董事长刘建学的人士向《第一财经周刊》透露,健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皮尔?卡丹在华商标的竞购,“把代理商的角色做好就已经够了。”
健升公司法务部的一位负责人对《第一财经周刊》表示,收购金额过高,公司暂时未具备这种经济实力,况且公司本身还拥有分别于2017年和2023年才终止的代理合同。“等到这次收购事件告一段落,我们会选择适当的时间向大众澄清一些事情。”
皮尔?卡丹品牌目前在140个国家有八百多种产品授权。一位浙江的经销商对《第一财经周刊》透露,该品牌约有70%的代理费收入来自中国区。也就是说,30年前,最先嗅到中国市场商机的皮尔?卡丹,确实捡了个大便宜—中国已经成为其全球最大市场。
近几年,这个在1950年创立时曾名噪一时的品牌在法国等地的专卖店近乎绝迹,即便在中国市场,其销售状况看上去也不容乐观。
广东省浙江商会会长邹立胜曾经是皮尔?卡丹中国区箱包的代理商。他在代理该品牌两年后便把业务转交给广州健升集团。邹立胜对《第一财经周刊》评价说,皮尔?卡丹的品牌目前已经“不值这么多钱”。
“早在2002年,皮尔?卡丹就找过我,但它们出价太高而没有谈拢。”邹立胜透露当时的谈判数字约为1.2亿欧元,而该品牌在日本出售区域商标使用权的价格仅为3000万日元,这让邹立胜彻底打消了购买念头。
在国内有二十多家公司被合法授权为皮尔?卡丹品牌不同类别的经销商或代理商,产品种类十分繁杂。这种经营模式增加了管理难度,并导致该品牌的仿冒产品泛滥成灾,使品牌形象严重受损。
“作为品牌,最有价值的是它的文化和历史,但是皮尔?卡丹本人早已宣布退出服装圈,在中国一线城市的影响力也有限。”在邹立胜看来,皮尔?卡丹在中国的布局完全依赖原有代理商的投入,但说到品牌价值,已经和过去相差甚远。
广州健升公司女鞋部一位梁姓负责人对《第一财经周刊》介绍,目前其代理的皮尔?卡丹品牌鞋类价位大约在500元至1000元,因为价钱比较高,二线城市经营会有一些问题和困难。“广州、北京等城市我们都有地区的经销商,上海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而在一线城市的销售,也主要以进百货商场为主,专卖店很少。
作为一个向来精明的商人,孙小飞不可能不了解皮尔?卡丹的现状,但他有一个自己的大计划—参股皮尔?卡丹公司,整合其全球资源,建立巴黎设计中心。
被称为广东商界中的“温州活跃分子”的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喜好交朋友、“抱团作战”,去年与同乡组建成立广东浙商投资集团,还同时担任着广州永嘉商会会长、广州温州商会副会长等社会职务。在他看来,自己的大梦想和其持有的皮尔?卡丹公司股份比“澄清一个中国区的商标品牌权”更为重要。
而上海中服对于皮尔?卡丹而言也并不陌生。当时正是这家公司协助皮尔?卡丹在中国注册商标并引进产品。该公司法务部姚姓主任称,两者间的合作持续了30年,彼此非常了解对方,这被上海中服视作谈判的优势之一。
上海中服计划在整体收购皮尔?卡丹在华商标所有权后重新定位品牌,“只可能提升不可能降低。”姚表示,该公司目前已经有了整体方案,包括硬件和软件的同步提升,但是一切要等商标转让完成后才能公布。
这家公司认为皮尔?卡丹的品牌是可以拯救的。时装业有类似的先例,比如,高级成衣品牌圣罗兰(YSL)也曾经因为“撒网式授权”导致品牌形象严重受损,口碑急转而下。但被GUCCI收购后陆续收缩授权而东山再起,去年又被欧莱雅集团以11.5亿欧元收购。
中服不认为自己是个“后来者”,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参与了竞购谈判,而且称自己目前是所有有意收购皮尔?卡丹在华商标所有权的企业中,第一个完成了法律和国家审批程序的。
被这个公司“搞糊涂”了的孙小飞对这些说法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连反驳对方的必要也没有。
“我的前两笔入股资金都已经到账了,如果没经过正规的手续,又怎么可能做到呢?”孙小飞认为目前对他关于合同合法性的质疑都属于“无稽之谈”。
这位温州商人身上多少还带着点执拗和“土”味。一位接近孙小飞的人士对《第一财经周刊》评价他的“草莽”气质:“他做完(入股)决定后,却对具体的流程一概不知,连汇款要经过外汇管理局也不知道。”
这种“无知”却与孙小飞曾声称的“其在2002年收购过意大利卡丹路品牌”有些矛盾。孙小飞解释说:“如果收购经过香港手续就会相对简单。”他强调,这次的入股投资完全是以“自然人”而非法人的身份进行的,因此不需要像中服那样经过层层审批。
这一说法得到了商务部条法司投资法律处一位负责人的证实。他对《第一财经周刊》表示,截至目前,商务部和发改委各颁发了一个海外投资的管理条例,其中都是以企业法人为管理对象,对个人没有相关限制。同时,他表示国家目前对海外投资采取的是鼓励态度,通常都是搭桥铺路,增加便利。
而与石仁林同在德恒事务所的律师陆华强也向《第一财经周刊》证实,目前法律上的规定都是针对法人做出的。不过他提到,中国国籍的自然人还很难对外投资,“除非他具有外国国籍。”而孙小飞目前只有中国国籍。
如果按照他“曾在7月修订过合同”的说法,他不应该对中服感到陌生—7月12日,孙小飞完善合同内容飞回中国后,接到代理律师石仁林的电话,称皮尔?卡丹身边一个叫百菲(音译)的经理将这份合同给一个叫做唐觉的人看过,后者在皮尔?卡丹面前提出很多质疑,主要集中在所得税方面,后来孙小飞对合同进行了修正,并“在第一笔汇款3700万欧元内补齐了所得税共740万欧元”。
这个唐觉正是目前上海中服的代理律师。“我那时并不知道唐觉的真正身份,还以为他是国内某个代理商的律师呢。”孙小飞解释说。他无法理解法方随意披露合同内容的做法,并称,8月初皮尔?卡丹本人已经在办公室明确拒绝了唐觉当时提出的收购意向。
那位曾在1979年带着12位金发碧眼的模特,让彼时的中国观众感到震惊甚至脸红心跳的服装大师,在30年后又变成了中国人的谈资—当时是为了进入,此次却是由于撤出。而即将拥有它品牌的两方,一方持有一份神秘的合同,另一方则是获得了国家正式批文的国企,它们都声称见过皮尔?卡丹本人,却描述了两个不同的形象。面对目前这个混乱的局面,截至9月1日记者发稿前,仍未获得皮尔?卡丹公司及其本人的正面解释。
“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吹牛。这一切只有等皮尔?卡丹先生自己来澄清了。”孙小飞称,他的律师会在9月2日见到卡丹本人,“不出十日,我会要求他在中国举行发布会做一个申明,也会追究这次事件的幕后操作者!”
(本刊记者徐涛、实习记者王佩莉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