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天津分公司工厂关停一年后，皇朝傢俬位于广州、主要生产沙发的工厂也被关停。家具行业行情连续三年持续走低，让这家即使曾被称为板式家具“黄埔军校”的行业巨头，也陷入了靠合并子公司“节衣缩食”的窘境。
新金融记者 孙瑞丽
沙发厂关停
广州市黄埔区永和经济开发区环岭路16号，100多位穿着香港皇朝傢俬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皇朝傢俬”)工作服的思尼采实业(广州)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思尼采”)工人安静地坐守在工厂大门外。
大门紧闭，里面的车间、仓库等已经空荡。
“工厂关停了半个多月了，我们在等跟皇朝傢俬结账。” 门口几位工人对新金融观察记者表示。
新金融观察记者了解到，思尼采工厂是皇朝傢俬的重要子公司之一，原来主要生产沙发。公司创建16年，先后在东莞厚街镇溪头、宝塘开设生产基地，2005年迁至现在的位置。工厂生意最好的时候，思尼采工人数量达到1000多。不过这几年因为行情不好，人数屡屡减少。直至关停前，仅剩300多人。
“根据公司战略调整，将思尼采搬到皇朝傢俬生产基地。”皇朝傢俬相关负责人给新金融观察记者回复中表示。
据思尼采相关负责人透露，搬迁之后，思尼采将不作生产家具之用，而是用作别的领域。而思尼采也成为皇朝傢俬这一年来关停、卖出的第三家分公司。2014年6月，皇朝傢俬悉数卖出其旗下子公司家梦控股股份。同年7月，皇朝傢俬曾关停了其位于天津、仅开工不到一年的工厂。
思尼采门口张贴的“搬迁公告”显示，“因公司经营发展需要，公司决定将工厂地址由萝岗区(即黄埔区)永和经济开发区环岭路16号整体同城搬迁至增城区石滩镇皇朝家私工业区”。搬迁后，员工职位、待遇等保持不变。愿意随公司搬迁的，10月16日到位于石滩镇皇朝家私工业园报到。不愿意搬迁的，在政府部门主导下进行安排。
“实际上愿意跟他们去总部的只有不到一半。”一位工人对新金融观察记者说。
据了解，上述提到的皇朝傢俬工业区是皇朝傢俬的总部生产基地。在该生产基地门口，挂牌的就有4个品牌：广州家梦傢俬、香港嘉华实业有限公司、广州馨悦家寝具有限公司以及皇朝傢俬。总部工人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实际上有5个，其中家梦傢俬即家梦控股，已在香港完成上市，但是因为巨额亏损，去年年中遭皇朝傢俬卖出。
让工人们不满的是，这则“搬迁公告”落款为10月12日，但是实际张贴时间则是10月16日。而他们被赶出工厂，则是在更早的10月8日。
“搬迁从未征求过我们的意见。”旁边的工人补充道。唯一的信号是，9月份以来，皇朝傢俬就开始将这个工厂的设备等陆续往位于广州市增城区石滩镇的生产基地搬。但是，工人们并不知工厂要整体搬迁。
中秋节前，工人们才得到小道消息，工厂要搬迁。国庆，工厂给他们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长假。等到假期结束，他们来工厂上班的早晨，大门突然被锁住，门口则站着100多个整齐排列、穿着黑色T恤和迷彩裤的男子。
“当天是8日，我们有工友上去跟他们询问情况，都被挡了回来，随后还有工友跟他们发生了冲突，有3名工友受了轻伤。”
第二天，皇朝傢俬派车队将思尼采办公设备等全部搬走，工人们从那时起便只能守在大门外。
有趣的是，16日，皇朝傢俬同时在思尼采张贴了两张公告，一张是上面提过的落款为12日的“搬迁公告”，另一张则是“复工公告”。要求工人们在10月19日乘坐公司班车去往将近两个小时车程的增城区生产基地。两张公告同时贴出，被工人们认为这是工厂在跟他们“耍手段”，“是为了让外界觉得搬迁合理合法”。
“不愿意去是因为老人孩子都在这边，一下子走不开。”工人小刘说。他指着守在大门口的人群说，这些工人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需要照看婴儿和小学生的父母，他们突然让我们过去，根本不现实。
也有愿意去的。随总部搬迁过去的小王(化名)向新金融观察记者“诉苦”，工作环境很差，原来两个大车间厂房，到这里全部挤在一个车间里。因为周围有其他产品的生产车间，味道十分难闻。住宿条件也差很多，4张上下铺床住满8个工人。
“我们还想给外面的工友们说，别过来了。”小王说。
留不住的工人
事实上，留守总部等待结账的工人们也想象到了搬迁之后的命运。
在这批搬迁工作启动之前，皇朝傢俬曾在今年5月份对思尼采进行过一次搬迁。当时从思尼采搬过去一个车间，400多工人。
据小王介绍，搬过来之后，落差还是挺大的。
“落差有多大？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王表示。原来的生产车间宽松、配套成熟，工人们做工也都很积极。而现在，工厂车间简陋，所有的沙发生产全部挤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工资也没有之前拿得多。据小王和工友们统计，第一批过去的400多人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
“原来能拿3000多，现在只能拿2000左右，我们都不想做了。”跟新金融观察记者通电话时，正是工作时间，但是因为订单少，小王和工友们经常比较闲。
“工厂也想过留住工人，每当有工友说想走，负责人就给我们说要涨工资，可是之
前过来的已经半年了，不但工资没涨，工人们的收入还在继续下滑。”小王说。
负责人曾鼓励他们“留下来的都是精华，所以公司不会亏待大家”，却被工友们当做了玩笑话。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实际上，皇朝傢俬工人流失并不止在思尼采，而是整体流失。据他了解，这两年，皇朝傢俬整体员工从5000人左右已经迅速锐减到了1000多人。
“这是多大的缩水？”他说。至于缩水原因，他表示，一方面是大环境如此，整个广州的家具行业都在缩水，另一方面是公司自身管理问题，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订单少了。
在皇朝傢俬总部生产基地，一位当地人介绍，以前，每天往来的拉货的大卡车都能排长队，周边因此而生的汽修、餐饮等生意也很不错。但是现在，大卡车少了很多，而周边用铁皮搭建的相关配套服务站基本荒废。
皇朝傢俬总部基地的产品大多比较偏大众化，也就是业内所说的“中低端”。这个阶段的产品正是目前家具行业下行期，被淘汰的速度最快。所以，在不少行业人士看来，皇朝傢俬如今的状况可以理解。
不过，新金融记者从皇朝傢俬位于深圳龙岗区的一家叫“博凯迈”的子公司了解到，该公司主要生产高端家具，产品分两个品牌，“丽瑰媛”和“乔驰”。在市场上，这两个系列的产品至今没有太高的反响。
博凯迈位于龙岗区一逼仄的胡同里，厂内主要由一个生产楼和一个员工住宿楼构成。
今年春季，该厂也曾做出过裁员的决定，从200多人裁员将近一半，现在只有100多员工。
“皇朝傢俬这两款产品在市场上不具代表性，另外因为皇朝傢俬在一线市场退出，现在主要分布在二三线城市，这个市场不具备这两个系列产品的主要消费群体。”皇朝傢俬前员工黄鹏(化名)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
一个直观表现是，皇朝傢俬在退出北京、天津市区等华北主要市场之后，将产品全部陈列在天津市武清区的旗舰店，但是据该店员工介绍，平时几乎没有武清区的顾客前来挑选丽瑰媛、乔驰的家具，只有极少量的北京顾客前来光顾过。
不乐观的前景
在业内人士看来，皇朝傢俬的前景不甚乐观。眼下，皇朝傢俬有一个需要十分注意的问题，就是资金链的维持。
“这么大一个企业，一旦与员工发生冲突，流出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比如关停工厂等，就会很危险的。”同在广州的一家具企业老板何新(化名)向新金融观察记者表示。
以他的经验，类似皇朝傢俬这样的大企业，方方面面都需要资金维持，眼下整体家具行业低迷了3年多的时间，几乎每一个家具企业资金链都非常紧张。这个时候，一旦有哪个企业表现出负面情况，供货商等资金链相关群体便会找上门来要钱，看重伙伴关系的也许当时不会把资金抽走，但是肯定也会要求以后的供货现款支付。这样，会给企业带来更严重的资金压力，资金实力比较弱的企业，在这个时候就只能勉强维持，多数还是只能申请破产。
“在广州，每天都有几家这样的企业被逼倒闭。”他说。
除了资金和生产方面面临的可能存在的风险，皇朝傢俬在市场方面的问题也已显现，一个集中表现是在北京市场。
黄鹏告诉新金融观察记者，两年前，皇朝傢俬被曝出全面退出北京，整个业内都十分关注。这件事情背后，则是皇朝傢俬在市场管理方面出现了问题。
事实上，皇朝傢俬此前在北京市场的运作，全靠一个叫徐华的商人。徐华从2008年7月受香港皇朝公司指派组建了安信裕隆公司，一度担任皇朝傢俬直营副总监、北京区总经理。这之后，在徐华的运作下，皇朝傢俬在北京迅速扩张，名气也大增。但是，在2013年，皇朝傢俬在北京突然开始撤店。因撤店给皇朝傢俬带来的负面关注导致皇朝傢俬将徐华撤职。为此，徐华给出的理由是，店面亏损、租赁合同到期、租金上涨、商场调整不让经营，另外，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原因是，产品停产。
“事实上，产品问题给市场上的经销商、直营店带来了不少问题。”黄鹏说。据他了解，皇朝傢俬的整个经营管理流程比较复杂，经常会出现产品质量问题，退换货十分麻烦，让消费者不满的事情。而徐华所说的产品停产，则可能是因为产品更新换代，但是市场上配套的更新比较慢。
“公司太大了，人员管理比较难，这些问题都会影响市场发展。”黄鹏表示。
2013年皇朝傢俬在北京市场上跟徐华造成的冲突对整个公司的经营也产生了十分不利的影响。在皇朝傢俬辞退徐华之后，其位于北京东四环红星实木、北五环红星实木、南集美3号馆实木、北四环居然之家的店面也陆续关闭。
北京市场撤退后，皇朝傢俬在天津市区的店面也陆续撤出，目前，仅留下武清区一家旗舰店，根据该店员工描述，生意十分惨淡。
眼下的局势，皇朝傢俬为了适应市场需求，也先后推出了定制衣柜品牌伊丽诗、实木家具品牌乔驰、欧美风格家具丽瑰媛。但是在业内人士看来，并无特色。
皇朝傢俬在针对新金融观察9月份一篇讲述其天津工厂关停的报道给出回复时也表示，因为企业比较大，所以掉头比较难，导致产品更新比较慢。
对于未来局势，皇朝傢俬表示，“大家一致预见未来2~3年内，国内经济持续低迷。我司将根据市场与公司经营需要，适时作出优化资产、整合资源的举措，以保护良好的行业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