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三大运营商用户市场份额。 图为广东移动公司总经理徐龙。 　　 转型缓慢、增长放缓、反腐风暴、互联网冲击，这些因素正从内到外冲击着中移动。（图片来源：C F P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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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移动苦跃“龙门”

　　徐龙等14名高管先后被调查、增长放缓、互联网冲击，中移动站上转型十字路

　　8月19日晚，广东纪检监察网发布信息称，“据省纪委有关负责人证实，中国移动广东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徐龙同志涉嫌严重违纪问题，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对于长期关注广东移动[微博]和徐龙去向的人来说，这段没有任何细节的描述仍然是一个问号。去年2月原中国移动副总经理鲁向东被检方调查时，便传出徐龙“协助调查”的说法。但与此同时，“徐龙会调任即将成立的‘中国移动互联网公司’，全面主持创新工作”的论调亦不断放大。

　　至徐龙为止，中国移动前后共14名高管“被调查”，他并非其中职位最高的，却是相当重要的。从早年的“移动梦网”到“信息化”，再到“入股浦发行”、“构建无线城市群”、“设立互联网基地”、“4G-LTE测试”，徐龙执掌了8年的广东移动一直是中国移动集团的创新先锋，是最重要的省级分公司，更是移动从基础电信运营商转向综合信息服务商的主要试验田。

　　然而，当通信与互联网的边际愈发模糊；当基础电信网络不再是唯一的竞争力；当传统业务增长乏力；当互联网探索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再加之反腐风暴、人心惶惶，中移动正站在关键的十字路口。谁来护佑其继续前行？广东移动折射出整个中国移动———这个商业巨擘转身过程中的焦虑与疼痛，兴奋与无奈。

　　“三宗罪”

　　2013年5月2日，正值五一假期，新浪微博上传出“广州移动总经理李欣泽被双规”的消息。南都记者随即致电一位移动内部人士了解信息，他含糊其辞了几句匆匆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一个中国联通[微博]的号码接通了记者的手机，正是上述移动人士回拨的电话。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假期前一天下午，李欣泽还在广州移动公司内召开会议，一切如常。而当天晚上就传来他被纪委带走的消息。

　　李敏是广东移动地方公司的一名员工，她告诉南都记者，假期结束后，省公司发起了紧急的视频会议，通知所有地方公司的员工，若被问及李欣泽被双规一事，均以“不知道”回应。李敏苦笑着说，其实作为基层员工，除了确认李欣泽被双规之外，我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在随后大量的媒体报道中，李欣泽被描述为行事“大胆张扬”的角色，言下之意其出事与“高调”有关。但有所警觉的人开始想到徐龙，原因是早在去年鲁向东被吉林省检察院带走时，有媒体曾报道称徐龙也在“协助调查”之列。此后的7月开始，徐龙曾因健康原因离开广州，休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假。

　　鲁向东“出事”后的一年半间，徐龙出现在媒体前的频率远不如往年。按照广东移动的说法，身体抱恙是主要原因。事实上，今年上半年，南都记者在广东移动4G-LTE友好用户体验发布会现场看到徐龙时，其身形消瘦，较休假前确实有很大差别。紧接着，便发生了李欣泽事件。

　　也因为如此，关于此次徐龙“被双规”的原因，业内难免会联想到李欣泽。不过有接近广东移动的服务商负责人向南都记者表示，这不是简单的“拔出萝卜带出泥”，“事情或许该反过来看。”

　　据其描述，所谓徐龙的“严重违纪”问题主要有三方面。按照严重性排列，首先是网络建设环节，这点也是此前各路

　　媒体报道的焦点。缘起在徐龙被双规前，广东移动计划规划部总经理孙炼刚刚被“双规”。据悉，孙炼是老广东移动人，主管采购、工程招标。

　　其二，是广东移动一些充值服务代理商，因为与徐龙和李欣泽有个人关系，才获得代理资格。其三，源于少数早年的SP(增值服务商)，他们在移动梦网时代获利颇丰，当“梦网”成为历史后，这些SP迅速转型成为其他类别的服务供应商，继续和广东移动“做生意”，并向涉案高管输送了利益。

　　“和孙炼一样，李欣泽早在徐龙上任前就在广东移动，但升任广州移动总经理系徐龙一手提拔，所以李欣泽被双规更像是徐龙事件的前序。”上述服务商负责人如是说。不过至发稿为止，关于这“三宗罪”，南都记者获得的大致只是上述类似说法，却没有确凿的书面佐证，无法确定真实性。广东省纪委亦未进一步公布徐龙涉嫌严重违纪的细节。

　　8年功过

　　早在2005年，南都记者便有一次专访徐龙的机会。当时感觉这位刚上任的广东移动老总思维敏锐、逻辑清晰，理论水平非常高。在后来的8年间里，徐龙也以自己独有的创新思维，打造出一系列领先于全国的业务模块和理论体系。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信息化八项工程”、“红段子”和“感谢广东、感恩广东、感动广东”三感系列活动，以及“我爱广东”、“创新广东”大型社会责任活动。

　　以“信息化八项工程”为例，内容是基于移动的各类基础业务，为包括政府、企业、文化、教育在内的各行各业提供信息化服务。例如移动政务、校讯通等，目的是提高工作效率，降低门槛。

　　虽然从产品角度，“八项工程”生涩拗口，但作为运营商在传统业务之余开辟“蓝海”的举措，徐龙的做法思路在当时的运营商体系内，非常先进。

　　此外，由于相关业务会大量利用到数据网络，且做出了部分功能App(当时主要在诺基亚[微博]Symbian平台下)，更被视作运营商探索互联网甚至移动互联网的有益尝试。曾任中国移动旗下一三九移动互联网公司CEO，现应用汇CEO罗川便曾评价称，“广东是中国移动探索移动互联网服务的探路石，新业务都是广东公司最先上线。”

　　也因为如此，抛开“双规”事件本身，徐龙个人的风格和能力在中国移动内外均受认可。去年年底，中国移动总裁李跃公开表示，要将互联网基地升级为与广东移动平级的“中国移动互联网公司”。自此之后，徐龙是唯一被传将调任该公司任总经理的人选。

　　至于徐龙带领广东移动之“过”，业内大都只是在将他和李刚做比较时，会产生褒贬不一的看法。

　　时任中国联通副总经理的李刚，最为人称道的是促成了苹果与联通的合作。而在担任广东移动总经理的阶段，李刚于2003年便主导实现了广东移动收入“平均1天1个亿”的里程碑。动感地带、神州行等子品牌，也是在李刚任期内推出，并走向全国的。故支持者认为，徐龙务虚，李刚更实在。不过徐龙执掌下的广东移动，其经营收入也从410亿元增长到了810亿元，数字上也不逊色。

　　体制争议

　　作为体系庞大的央企，中国移动有几十万员工。在许多圈外人看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容易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

　　5月10日，国家审计署在其官网公布了其去年对部分央企的审计结果，审计期为2011年，内里曝光了中国移动的多项问题，例如广东移动被指违反该公司规定，引入了12家注册资金未达到要求的服务供应商。一时间，舆论将矛头指向了移动内部的体制环境，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人治”问题。

　　不过在中国通信业知名观察家、飞象网CEO项立刚[微博]看来，移动的企业文化、管理水平是非常好、非常高的。“移动不像一些互联网公司或轻资产公司，它要维持几十万人，在全国做一个体系，一起来做一件事情，还能做到令行禁止，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一系列移动高管被双规事件，以及由此引发的，对中移动体制的反思，项立刚则表示，这是因为移动向社会传达了不该传达的信息———“我要去抢穷人的饭碗，我要控制整个产业链”(指向互联网转型等动作)。于是，大家都把它当作敌人。

　　那么，中移动内部的人又是怎么看的呢？

　　2010年，借鉴传统“KPI”的做法，徐龙在广东移动内部创立了一套名为“KHI”(KeyHarmoniousIndicator)的测评管理办法。公开资料显示，这是电信行业首个以“和谐”为测评中心内容的管理办法。

　　在徐龙的主导下，KHI测评管理办法以广东移动“动和管理”理论为指导，调动各级管理者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精神，形成一套量化测评的指标体系和管理办法，并以此为导向，持续改善公司人文环境，提升员工满意度，增强企业凝聚力。

　　在广东移动内部，员工对KHI的评价有两种极端。支持者大都是基层员工和新员工，他们更容易被激发起积极性和创造力。KHI则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有更多的可能性，亦更受关爱。

　　但对于一些中层干部和老员工而言，KHI则像是“包袱”。一位不愿具名的广东移动中层向南都记者坦言，徐龙向来有很多好想法，也是管理的一把好手。“在我看不是KHI不好，放到一个互联网公司，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但是在移动体制内，很多东西从理论到实施，往往会打折扣。”

　　他举了个普遍的例子，在广东移动内部，一个学通信技术出身的员工，可能一开始在技术部门，但转到市场或服务部门后，一样能做得很好。“我们更像是企业人，而不是职业人。久而久之，在移动内部能活得很好。但出去了竞争力在哪里，很多人自己都没有底气。”

　　内忧外患

　　那段时间，如果你只看移动内部的负面情绪，仿佛每一天都是愁云惨雾。

　　2012年开始，广东移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审计期。每每遇到移动内部人士，人们常问起一句话，“审计人员还没有走啊？”加之公司一把手徐龙被调查的传闻不绝于耳，很多中层员工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上述广东移动中层人员称，“审计人员进驻公司办公的阶段，40岁上下的管理人员最怕接到两种电话，一种是医生的电话，说体检中发现了健康问题。另一种，就是审计人员的电话。”

　　事实上，对于大多数移动人来说，高管被双规、账目遭审计，还只是一方面的精神压力。毕竟对于中国移动甚至广东移动而言，无论少了谁，所有的既有业务仍然能有条不紊地进行。而不像腾讯不能没有马化腾，小米不能没有雷军[微博]。

　　但正如项立刚所言，移动人更大的压力来自于外界，因为他们要搞互联网，要做综合信息服务提供商，像是动了别人的“奶酪”。而对于这种“剑拔弩张”的戏码，媒体又相当喜欢。特别是今年以来，以微信为代表的OTT业务攻城略地，把短信市场闹了个天翻地覆，舆论开始集中在中国移动身上。因为大家希望看到，运营商中的领头羊将如何应对。

　　早在徐龙提出“信息化”口号的时候，中国移动的互联网意识形态已具雏形。立足广东，移动集团多年来在互联网探索上投入巨大产品众多，攻击力十足。近年来，互联网基地、移动微博、移动MM应用商店、飞聊、Jego，大量基于互联网的尝试从广东开始，却至今没有成功的代表。这些内容对中移动的营收几乎没什么影响，却形成了另一种精神压力。加之反腐风暴席卷移动，颇有些内忧外患的味道。

　　不久前，中国联通和腾讯正式发布“微信沃卡”，该消息甚至登上了央视的新闻联播，被视作电信运营商与腾讯这样的OTT业务提供商达成的首例合作，有跨时代的意义。

　　林锦是一名普通的移动员工，他表示“微信沃卡”事件让很多一线的中移动互联网产品工程师感到“懊恼”。他们觉得自己做的东西也很不错，但受制于一些老观念，运作时束手束脚。团队内部产品经理的氛围也不够，很伤士气。

　　就在上周，广东移动面向动感地带用户推出了名为“3G网聊卡升级版”的套餐包，除了优惠流量套餐外，还包含“互联网权益特惠包”，包括新浪微博、搜狐视频、盛大起点文学、优酷土豆等互联网产品中的会员付费项目。但因为先有“微信沃卡”，再有“3G网聊卡升级版”，对比中国联通，中国移动本是运营商涉足互联网的先锋代表，现在却像是落到了防守的位置上。

　　巨变下的转型

　　行业巨变、攻守换位。自“3G网聊卡升级版”开始，中国移动迈出了与互联网企业合作的一小步。虽然这看上去比联通电信晚一些，但背后是移动思路的变化———应用商店、飞聊……过去是自己做业务。现在，是和别人合作。

　　财报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移动净赚631亿元，同比增长1.5%，一个让任何互联网公司望其项背的数字。不过从净利润增长率看，期内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微博]的都要高一些。

　　中国移动官方则在财报中坦言，“由于市场饱和度日益提升、运营商之间同质竞争激烈、互联网业务对电信传统业务的替代日趋明显，中国移动的市场地位正在面临挑战。”并表示，公司在全面推进战略转型的背景下，资源分配需求将有所增加，中短期盈利压力将相应增大。言下之意，无论内外环境如何，“转型”仍然是中国移动的大背景。

　　项立刚认为，移动基于自己做互联网业务的转型是不成功的。“它现在主要的收入还是做‘管道’(指运营基础网络)挣来的，一年利润1000多亿，收入5000多亿。挣那么多钱，转型干嘛？”

　　“运营商自己是富人，说转型，要去抢穷人的饭碗，是很可笑的事。”项立刚强调，运营商最强大的能力是做网络，像管理平台、计费平台，做服务支撑，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做不了的。做互联网业务确实很火，但微信、微博都不赚钱。运营商放着赚钱的事不做，为什么要去做业务呢？好好地把网络做好，才是最根本的事。

　　不过他看好运营商与互联网企业的合作，“如果运营商能通过提供服务支撑能力，帮助微信、微博都挣到钱，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项立刚称，这些东西才是运营商涉足互联网的机会，而不是说移动自己变成一个互联网公司。

　　至于转型的步调，独立电信分析师付亮则向南都记者表示，从“通信专家”到“通信信息专家”，到“信息专家”，中移动的口号一直在改。以互联网业务为例，这方面需要战略上和队伍上稳定，可是受反腐风暴的影响，移动内部迟迟定不下来，这就延缓了它的发展速度。

　　付亮进一步表示，从新业务上看，电信和移动原来都是靠基地模式。基地模式遇到瓶颈以后，大家都提到了公司化的改变。不过移动提出后，实际上并没有走下去。而电信已经在把基地朝公司化推，例如“天翼视讯”，这个公司已经成立了。另外一些地方也都在转，只是没有做大量宣传，外界不是很了解。

　　新掌门的挑战

　　转型缓慢、增长放缓、反腐风暴、互联网冲击，这些因素正从内到外冲击着中移动的“奇经八脉”。对于这家巨无霸公司而言，通信行业的规则正在发生变化。不过，也因为如此，最坏的时候或许就是最好的时候。

　　回到本文开端，广东移动总经理徐龙被双规，成为第14名被调查的中移动高管。项立刚表示，这确实对移动人有很大的冲击，其中有很多人都还是很有进取心的，很想好好做事情的。现在面临这么多问题和不确定性，感觉确实不好。不过，反腐毕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目的是更长远的发展。

　　他举了个例子，“我曾经有一次到中移动南方基地做一个交流，飞机晚点了，晚上11点半才到。他们的领导陪着我，一起吃饭做交流，谈到凌晨1点半，感觉很有想法，也非常敬业。”项立刚补充道，其实移动也在寻找很多新的东西，比如说基于互联网形成新的计费平台，帮助更多互联网企业进来，进行计费和管理，这些事都在努力做。

　　付亮也认为，移动的员工中至少有一批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对互联网有不错的理解的，只不过没发挥出来。

　　往前追溯，包括鲁向东等好几名前移动高管，他们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至今未有答案。相比之下，徐龙只是刚被双规，因果何时水落石出，短时间亦难有定论。

　　然而，无论再大的问题，也有翻篇的时候。回看广东移动，或许反腐风暴未到终结之时，但每天太阳照常升起，脚步依然要向前。接下来，谁将执掌广东移动的帅印？成为新篇章内的第一个问号。

　　目前，广东移动由副总经理高志兴暂代徐龙的职务，负责过渡时期的日常工作。关于高志兴会否升任总经理一职，南都记者并未获得任何明确的信息。而业内传言，接替徐龙的很有可能是现任四川移动总经理简勤，原因是简在前四川移动总经理李华贪腐事发后，临危受命，看上去“很有经验”。

　　不过据南都记者获得的可靠消息，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度，真正会接替广东移动总经理一职的，是现任中国移动通信集团浙江有限公司党组书记、董事长、总经理钟天华。

　　由于徐龙被双规前已担任广东移动总经理整整8年，理论上超过了移动省级高管的正常任期。因此早在今年上半年便有移动内部人士向南都记者透露称，徐龙将赴新成立的互联网公司任总经理，而钟天华将接替其现在的位置。

　　公开资料显示，钟天华系浙江省人大代表，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曾荣获“中央企业劳动模范”称号。喜欢读书、军事。据了解，其赴粤上任的消息，最快在本周内便会公布。

　　(应被访者要求，内文移动员工均为化名)

　　统筹：刘斌

　　采写：南都记者方南实习生褚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