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宝欠薪调查：外资卡喉汽车零售业

　　何芳

　　6月21日早8点，德国宝马汽车集团在中国最大的经销商之一——燕宝集团所有高层都收到了一封名为“关于拖欠员工工资事件”的邮件。

　　“从2008年宝马金融成立至今，已有长达两年时间，公司一直拖欠销售顾问宝马金融奖金，总额高达数十万，销售顾问从09年10月至目前历时8个月漫长的索要一直无果，不知是不是公司有意不发，我们全体销售员非常气愤，对现在的燕宝很失望！也无法理解！宝马圈里也属罕见！”

　　这份署名“燕宝销售全体员工”的邮件声称，如果公司6月份再不发放拖欠奖金，将集体采取维权行动。

　　这封来自北京销售团队的邮件，并不是当前摆在燕宝高层面前最棘手的麻烦，同样为了讨要工资奖金和无辜解雇赔偿，以及两年多来未涨工资，上周五，燕宝大连分公司全体员工已经罢工。

　　从上周五开始，燕宝集团主席，38岁的美国人Mark McLarty(麦克·马克拉蒂)带领集团全部高层纷纷赶往大连，与以代表员工利益的大连燕宝高层进行谈判。

　　最新的消息表明，集团已经同意为大连员工加薪20%，但是双方并没有就解雇员工赔偿一事达成一致。在大连全体员工罢工之前，大连燕宝全体中层被集体解雇。目前大连燕宝罢工没有停止，北京燕宝的危机也一触即发。

　　汽车高端品牌的外资经销商集团第一次在中国遭遇如此困局。

　　欠薪风波

　　这次动荡是燕宝成立以来的首次。“包括香港老板将燕宝卖给花旗银行之后，都没有出现如此大的动荡。”6月21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燕宝内部员工告诉记者，反复审计是大连燕宝员工罢工的导火索。

　　6月18日，集团以中层不配合审计为由，将大连燕宝所有中层解雇，随即，大连燕宝老总带领大连员工全体罢工。实际上，燕宝每年都聘请四大审计公司之一——毕马威(KPMG)对燕宝进行审计，当然燕宝内部的审计每年也在进行。“审计可以理解，但是目前针对大连分公司的审计已经影响到了公司正常业务，今年公司内部至少审计了5次，同样的问题总是反复被问到。”燕宝内部人士告诉记者。

　　据了解，集团高层到达大连之后，很快向所有大连员工发短信，要求他们本周一按时开工，否则将被解雇。“目前基层员工大部分已经复工，但是部门经理还在坚持维权。谈判还在继续，希望加薪20%的承诺可以兑现。”大连燕宝有关人士告诉记者，“这次很多人将离开，现在谈判的焦点就是赔偿问题。”

　　北京燕宝销售顾问告诉记者，销售顾问的基本工资为1500元-2000元，奖金才是每个月收入的重要部分，奖金包括卖车、保险、金融三部分。卖车奖金根据车型不同，800元-2000元，甚至上万元不等。

　　汽车金融部分的奖金，也就是销售顾问通过贷款让客户买车，每台车提取的奖金在200元-500元之间。“但是这部分奖金从来没有发给员工，宝马是否给到燕宝我们不清楚，但是没有发到员工手里是事实。”上述销售顾问告诉记者。

　　“事实是燕宝扣留了宝马给员工的奖金。早在6个月以前，就开始针对所有员工提出启动了重新拟定工资水平的方案，但是迟迟没有发布。”燕宝一位高层告诉记者，“正确的方法是，无论你如何改革，在新的薪资方案出来之前，应该把拖欠的部分补上，而不是以此为借口迟迟不发。”

　　目前燕宝集团在北京、西安、大连、乌鲁木齐、青岛有数十家4S店、城市展厅，主营宝马、MINI品牌。去年燕宝年收入达到60亿人民币，净利润1亿人民币。

　　“大连燕宝事件可能只是一个序幕，一旦北京燕宝店停止销售影响更大。因为北京两家店的销量是燕宝全国其他地区销量的总和。”燕宝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去年燕宝在北京的年销量在1万台左右，而宝马在中国全年的销售不过刚破9万台。

　　高压+大棒？

　　燕宝汽车集团成立于1994年，最早为香港家族企业控股，这也是为何至今燕宝的部分高官还是香港人的原因。1996年香港老板将燕宝全部出售给花旗银行。2009年10月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花旗银行将燕宝51%的股份出售给美国McLarty家族，保留其余49%股份。

　　Mark McLarty(麦克·马克拉蒂)家族在美国经营汽车生意始于1929年，当时在美国的阿肯色州经营福特品牌4S店，后来陆续经营通用和日本品牌。

　　对于内部大刀阔斧的改革，是Mark上台以后最大的动作。Mark掌权以后，引入了集团CFO、售后和服务副总裁、人力资源副总裁、审计和策略副总裁、销售和市场副总裁。截至目前，集团高层仅保留了CEO、财务总监、内审总监和各地区分公司总经理。

　　在燕宝集团高层大“换血”同时，Mark逐渐接管了燕宝核心部门，他将各分公司售后、财务、销售甚至人事部门都独立出来，由美国派来的副总裁统一进行管理，统一制定目标，各地总经理只有执行的权利。

　　上述燕宝高层直截了当地告诉记者，“集团扣留高层09年奖金，以此让高层入股，这基本上是强制的，这部分扣留奖金应该不少于8位数。”

　　“动荡”与“乱象”并没有就此停止，以新老板Mark为首的集团总部，要求全国的人力资源部门在每个月发放公资的时候，对员工数量进行核实。“员工数量核实的频率之高，是我在其他外企和民企没有经历过的，这表明总部对所有分公司总经理以及人力资源部门的不信任。”燕宝北京有关人士告诉记者。

　　“目前集团的管理层，几乎不懂中文，对中国市场的了解不敢恭维。”上述内部人士认为，“追求利润最大化是集团唯一目的，以前燕宝的年利润是1个亿人民币，以Mark为首的高层希望今年利润达到2-3个亿。”

　　大连事件，最终点爆了外资股东目标与中国员工诉求之间深层的矛盾。

　　美资大肆入侵中国汽车零售业

　　作为现任燕宝集团主席，Mark并非初涉中国汽车产业。他曾供职于中国汽车零售业务大型投资商之一德克萨斯太平洋公司(TPG Capital)，总部位于德克萨斯州的这家公司拥有中国扩张速度最快的汽车经销商集团之一——广汇汽车40%的股份。

　　有资料显示，TPG控股的广汇汽车公司去年销售额计50亿美元，利润超过1.3亿元。今年TPG目标是将广汇旗下的4S店由去年年底的230个迅速增加到500-600个，同时积极运作广汇上市。

　　有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此前广汇由于不满意Mark的管理风格而让其出局，而他从广汇身上得到的教训是——必须控股。“于是，这个深刻的教训在下一个收购目标燕宝集团上‘身体力行’。Mark掌控燕宝51%的股份。”

　　扩张是Mark在燕宝的主要任务之一，为了获得沃尔沃轿车中国代理权，去年燕宝专门成立全资子公司燕豪，从而建立了沃尔沃在北京的第三家4S店。到目前为止，燕宝已经拿下了捷豹、陆虎、保时捷的代理权，目前正在加紧选址。

　　在今年北京车展上，Mark在为燕宝扩张进行公开宣传时表示，“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其他大型外国汽车经销商集团没有进入中国市场？”

　　“疯狂的扩张之后，我们担心公司是否有足够资金支持，以燕宝05年在北京京港建立的第二家4S店晨德宝为例，投入达到1亿人民币，圈地、建店和进货都需要钱。”燕宝内部人士告诉记者。Mark曾经表示计划在2010年新开设25家分店。

　　值得注意的是，McLarty家族收购花旗在燕宝股份的资金并不是该家族的直接投资，而是引入了多家欧美风险投资机构，这其中包括美国一家风险投资机构占有燕宝30%股份。

　　“他们的投机动机非常明显，希望把整个燕宝包装做大，然后再卖掉。”上述燕宝高层告诉记者，“而Mark信誓旦旦的扩张计划，也是说给他背后财团听的。”

　　中国汽车零售业一直处于整车制造商的控制之下，经销商势单力薄，许多经销商难以抵御市场波动，这恰恰给了财力雄厚的外资足够的空间乘虚而入。2007年以后美国汽车市场跌入低谷，许多美国汽车经销商纷纷倒闭，到汽车消费高速增长的中国掘金，成为了许多人最佳的选择。

　　中国汽车市场的崛起和欧美汽车市场的落寞，让越来越外资虎视眈眈中国汽车流通领域。除了TPG、McLarty家族等外资集团在华直接控股4S店以外，丰田通商、美国新桥、NAG(美国三大汽车经销商集团之一)、英之杰(英国第二大汽车集团经销商集团)等外资，以股份合作、风险投资等形式，低成本迅速收购扩张渠道，逐渐渗透到中国汽车流通领域。

　　业内人士普遍担心，以风投为主入华的外国资本，旨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短时间内的资本得利，对中国汽车行业长期发展来说弊利难定。不仅如此，大量涌入汽车流通业的外资与跨国车企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将进一步加剧流通领域受控整车企业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