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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刊:皮尔-卡丹收购真相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0月19日 17:40  中国周刊

  同一个商标,先是温商孙小飞宣布拿下,接着上海中服亦宣称收购。这桩名牌收购案突然成了一团雾水。其实,背后隐藏着神秘的第三方力量。

  中国周刊记者  余芳倩 北京报道

  “一切尘埃落定。”9月15日,孙小飞从巴黎回国。电话里他非常自信,“我和皮尔·卡丹先生合作的所有合同都签署完毕,钱已经完全交付了。”

  此前的4月份,这位温州商人,早已因为收购皮尔·卡丹而名噪一时,当时他和法国皮尔·卡丹商标的拥有者皮尔·卡丹签署了收购协议。此次巴黎之行便是落实所有交易细节。

  一切听起来并无异常。

  不过,8月25日,就在孙小飞飞往巴黎之前,此事中途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上海中服进出口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中服)向媒体宣布,他们正在收购皮尔·卡丹商标,并称收购行为已经获得国家相关部门批复。

  事情变得蹊跷起来。到底谁在收购皮尔·卡丹?

  在《中国周刊》记者的调查中,知情人士透露,此事背后有一个神秘的第三方,那就是皮尔·卡丹公司驻北京代表处。

  收购突生变局

  当听说上海中服也在收购皮尔·卡丹后,孙小飞连说了两次“不可能”。他说,已经和皮尔·卡丹签署了合同、付清了款项,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在孙小飞看来,他和皮尔·卡丹的合作“很愉快”。在他印象中,皮尔·卡丹老先生是一个很幽默、善良、有想法的人。他们对于皮尔·卡丹品牌的延续和发展都有相同的观点。老人家对目前的中国业务发展并不满意,希望此次合作能让皮尔·卡丹在中国的发展更上一层楼。

  不过,孙小飞也知道,这桩交易并非人人赞同,一直有个强烈的反对音,来自皮尔·卡丹驻北京代表处。

  据孙小飞介绍,去年,他曾北上拜访皮尔·卡丹北京代表处,见到首席代表方芳。“听说皮尔·卡丹先生要出售商标使用权?”对方回答他,“要卖也不会卖给你,你又不是我们的代理商。”孙小飞一愣,但早年行伍出身的他个性坚毅,“不信这个邪”。

  于是,他直接飞到巴黎,面见皮尔·卡丹先生。据知情人士透露,孙每次去巴黎,方芳也会不期而至。

  从利益角度出发,孙小飞对方芳的反应表示理解。如果他接手皮尔·卡丹中国业务,那么北京代表处的功能就被极大地削弱,甚至连存在的意义也要再次考量。孙小飞说,皮尔·卡丹本人确实说过,合作启动后要逐渐把中国的业务交由他来统筹管理。

  8月25日戏剧化的一幕就在这个背景下出现。当天,上海中服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他们和皮尔·卡丹合作的计划。上海中服法律顾问唐觉向媒体表示,上海中服率先向卡丹先生提出了合作计划,并办理中法两国的相关国际并购手续。上海中服将获得大中国区皮尔·卡丹拉丁字母商标和汉字商标的所有权。

  这些与孙小飞早前公布的收购皮尔·卡丹计划,几乎一致。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中服这场发布会,是联合皮尔·卡丹驻北京代表处,以及20多个皮尔·卡丹国内一级经销商一起举行的。

  当天,唐觉还描述了事情的一些具体进展:今年6月上海中服向上海市商务委进行申报,6月29日得到商务委《关于支持上海中服进出口有限公司收购法国皮尔·卡丹商标的函》。8月5日得到国家发改委的批文,文号为“发改外资境外确认字[2009]007号”。

  博弈扑朔迷离

  看起来,上海中服准备已久,而且言之凿凿。

  但早在几个月前,孙小飞带队的温州商人收购皮尔·卡丹是早已公开的。这下,好奇的媒体的神经被充分调动起来。

  上海中服举行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全国很多媒体拨打了上海中服的电话,提出采访事宜,但多遭拒。

  人民网上署名为蔡庆珍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昨天有多家媒体欲采访上海中服,但都被对方拒绝。为何前一天高调召开发布会,公布收购消息,第二天面对媒体却突然变得缄默失声了?上海中服的异常举动背后是什么原因,记者不得而知。”

  异常的并不止上海中服。事后,《中国周刊》记者走访了位于北京国际俱乐部的皮尔·卡丹北京代表处。听闻记者的来意,一个助理婉拒了记者的采访,他表示,他们对皮尔·卡丹到底在和谁合作,商标权花落谁家的问题不予置评,“还没到成熟的时机。”

  至于北京办事处是否促成上海中服与皮尔·卡丹的合作,另一助理表示“不清楚”。

  而上海中服的母公司,中服集团综合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也表示对收购事情不知晓。“上海中服确实是我们的分公司,但集团公司相关部门还没有经手此事。”

  高调的新闻发布会后,相关各方态度的暧昧让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很明显事情就是针对我来的,想阻止我和卡丹先生的合作。没想到他们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孙小飞似乎并不糊涂,他认为,整个事件的导演,就是皮尔·卡丹北京代表处。

  知情人士称,皮尔·卡丹北京代表处多年来是皮尔·卡丹在中国的首席代表,“长期以来,皮尔·卡丹全国一级经销商把商标使用费上交给北京代表处,北京代表处再把其中的一部分上缴给法国总部,其中的利润颇丰。”办事处和多个国内一级代理商都非常熟悉。

  孙小飞说,一年前他找方芳“碰壁”后,从未找过各代理商“聊天”。他推测,各经销商对于今后能否继续使用商标可能有些恐慌,而北京代表处就充当了一个组织者的角色,代表他们寻找更能保障自己利益的买家。

  一旦上海中服收购皮尔·卡丹,上海中服承诺,代理商的合约存续不变。而知情人士说,北京代表处的利益也能得到最大的保护。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在上海中服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们集体出席。

  孙小飞对此形容了两个字,“折腾”。他说,他和皮尔·卡丹的合作无论从资金还是法律文件上都已经到位,“兴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不过,他对此确实恼火。上海风波之后,孙小飞让翻译把媒体的报道译成法文给皮尔·卡丹本人过目。他也飞去巴黎,进一步确认事态发展的趋势。他说,皮尔·卡丹看到报道后,“笑了笑,很无奈。”

  孙小飞说,外界对于皮尔·卡丹商标权的进一步猜测会伤害品牌本身,皮尔·卡丹先生同意这一观点。孙小飞同时提出建议,希望皮尔·卡丹加强内部管理。

  疑点的解释

  按照孙小飞的说法,就在10月份,他和皮尔·卡丹将在巴黎发表一个联合公告。现在,孙正在起草相关内容。11月份,皮尔·卡丹本人将来中国考察访问。

  如果其间不再发生什么意外,孙小飞说,他和皮尔·卡丹的合作将不止于大中华区,还会蔓延到其他世界版图。而且,中国将会成为全球采购中心,而研发中心、运营中心依然会在巴黎。

  但是,孙小飞要想实现上述收购梦想,是否面临审批门槛?毕竟,按照上海中服的说法,中服已得到相关部门的层层审批。

  其实,3个月前,孙小飞为了此次合作,已在温州设立了一家诚隆公司,收购正是以这个公司为载体。孙小飞说,此次交易项目已上报了温州发改委、外经贸局,得到了相关方面的认可,并且得到“非资本项目不需要上报国家发改委”的答复。

  这也可以回答为什么上海中服需要国家发改委审批,而他不需要。“他们是国有企业,大项目需要国资委和发改委的批文,但我们是民营企业,是非资本项目,不需要。”他说。

  于是,一笔笔欧元便从温州的银行里汇入了皮尔·卡丹的账户。

  外界还有一个疑问——与孙小飞签订合同,并收到钱款后,与皮尔·卡丹的交易已经板上钉钉,但皮尔·卡丹为什么迟迟没有公开表态呢?

  知情人士说,皮尔·卡丹确实对上海中服动过心。“收购价比孙小飞高出一倍,上海中服的业内身份也更‘正宗’。还有人对皮尔·卡丹说,孙小飞的项目没经过中国的发改委批准,不合法。”

  据了解,上海中服系中国服装集团的上海公司,与皮尔·卡丹的代理商们有多年合作,市场经验也颇为丰富,而且其销售网络等方面也具有传统优势。至于收购金额,上海中服并未公开透露。

  不过,“这事没有退路了”。知情人士说,如果孙小飞这时候毁约,他打入皮尔·卡丹账户的钱将无法收回。同样的,如果皮尔·卡丹单方面撕毁合同,他将承担赔偿责任,还面临着孙小飞可能提起法国仲裁机构的仲裁。

  “事情要闹到那种地步,孙小飞很可能会提起仲裁,要求强行将大中华区商标权判给他。毕竟交易合同和资金都已完成。”

  值不值

  皮尔·卡丹收购迷局,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但无论结果如何,业内有人对各方争夺这样一个商标,表示不解。广东省浙江商会会长邹立胜对此事公开表示,皮尔·卡丹只是一个商标,商标是产品的记号,并不是品牌,并不值得国内的商家们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孙小飞至今也没有透露过具体收购价格,但有网上传言说花费了2亿欧元,于是,很多网民表示“价格太高,不值”。

  北京国贸附近的新世界百货特卖场内,一件长过膝的皮尔·卡丹羽绒服,五折后价为480元。旁边的鸭鸭羽绒服五折后价格为398元。这个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进入中国市场的欧洲品牌,如今已不再那么“神圣”了,甚至有人嫌它“老土”。

  有人感叹,“皮尔·卡丹老了。”

  对此,孙小飞对《中国周刊》记者说,这显示了皮尔·卡丹在中国发展的乱象,代理商参差不齐。他和87岁的创始人对此进行过长谈,连皮尔·卡丹本人也担心,“随着他年纪的增大,品牌今后将无法延续”。

  孙小飞认为,当前皮尔·卡丹在全世界的发展和销售仍然令人兴奋。它在全球140多国家中有800个品牌。他认为,收购价格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值与不值。他看中的是品牌运营前景和销售网络,希望借此走向世界,“做得好就值”。

  “培养一个新品牌道路太漫长,为什么不买一个现成的名牌再好好运营呢?”他说。

  孙小飞其人

  在北京的一个高档酒店,孙小飞低着头走了出来。“不要拍照片,下次穿得正式点再拍”。

  他对饮食无所谓,但是对环境要求很高。“家里、住饭店、坐飞机都要求环境相对好些,我可以在五星级酒店吃盒饭。”

  他一边说话一边抽烟,语速慢,话不多。中华香烟的烟蒂一个个落在烟灰缸里。电话时不时响起,他看了看,陌生的来电立马按断。

  他是一个典型的温州商人,出生在温州桥头镇。跟很多同乡一样,书读得不多,但有天生的商业嗅觉,敢闯敢做。

  高中毕业后做了木匠,而后入伍,在首长家做过勤务员。复员回家,创业的一笔资金来自于首长的个人贷款。“他把夫妻两人多年来的二万六千元存款,连同向朋友借的一万五千元都借给我做生意。”那是八十年代中期。

  从一个小纽扣工场起家,浙江、江苏、广东、北京,他的步伐越来越大。

  于是,他名片上的头衔也渐渐变成了几行:浙商投资集团董事局主席、卡丹路(意大利)休闲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广州温商协会副会长等。

  2009年。因为宣布收购皮尔·卡丹而进入公众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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