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气价改分歧：受害者“三桶油”叫好声最大

　　冯庆艳

　　“天然气价格要大幅下调了！”绝大多数城市几乎家家户户用燃气做饭甚至取暖，今年天然气的用户规模估计达到2.5亿人左右，听到此消息，老百姓着实兴奋了一下，然而现实是要大幅下调的是非民用天然气价格。

　　与仅去年有个别地方上调了民用天然气价格相比，过去几年间，非民用天然气价格大幅连涨了三次，不过如今却迎来命运大反转，首次全国大幅下调非民用天然气的增量气价格，而存量气价格上调幅度仅为增量气价格下调的零头。不过更反常的是，此次价格下调的最大受害者为“三桶油”，但是似乎它们并未如外界所想的不乐意，而是认为这是好事儿。

　　中国石油规划总院油气管道研究所副所长、高级工程师杨建红对经济观察报表示，这是一个积极信号，以往油价涨了气价也跟着涨，如今油价降了气价当然也得降。“具体到此次天然气价改，目前有两种声音交锋很激烈，一种是要价格市场化体系建设一步到位，另一种声音就是应该一步步来，先建立天然气价格调节机制。”杨建红如是说。

　　首次下调气价

　　早前坊间所传的油气体制改革和电改为今年重点，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在“两会”召开前夕，一个天然气价改领域的重磅消息引发热议。

　　多年研究天然气价改的杨建红对经济观察报透露，目前价改有分歧，一种是一步到位，就是把天然气价格都放开，由上下游天然气公司两家自己去谈，另一种则是，目前各项条件还不具备，先把2013年天然气价格调整方案转变为天然气价格调整机制，类似于油价机制，先要将天然气价格公开透明，这将会减少老百姓对气价的质疑，杨建江个人赞同后者。

　　2月28日，发改委发布通知称，自4月1日起，中国天然气存量气和增量气价格正式并轨，各省存量气最高门站价格每立方米上调0.04元，各省增量气最高门站价格每立方米下降0.44元，经测算增量气价格比原来直降10%，这是中国天然气价改中首次大幅下调天然气价格。同时，今年将全面建立居民用气阶梯价格制度。

　　原来，中国存量气和增量气之间差价为0.48元/　m3，经过此次调整，不再区分存量气和增量气价格，两者价格统一，而且根据中国天然气使用量中存量气约占80%，增量气约占20%，简单测算得知，价格一升一降，最终整个天然气价格下降幅度为每100立方米降5.6元。

　　但是此次降低气价依然显得颇为关键，此前几年间随着天然气消费量的大幅增长，天然气价格也水涨船高，自2010年以后，中国管道天然气共经历3次大规模涨价，分别是在2010年、2013年和2014年。值得关注的是，2013年7月，中国实施了天然气价格调整方案，非民用天然气开始区分存量气和增量气，增量气门站价格一步调整到与可替代能源价格保持合理比价的水平，存量气价格分3年实施，计划2015年调整到位。

　　“在2013年时区分存量气和增量气，当时有个考虑是为了照顾老用户的利益，价格突然大幅上调老用户有意见，不接受，所以才实施价格双轨制以进行过渡，实际这是计划经济的产物。”一位接近发改委人士对经济观察报称。在杨建红眼里，2013年天然气价格调整方案仅为方案，有了价改雏形，但也留了个口子，如今向前走一步，从方案提升为机制的条件已经具备，“中国气价跟油价挂钩的可能性较大，但按照哪个油种的价格进行挂钩还不确定。”据了解，国外天然气价格目前有三大案例，日本是与油价挂钩，欧洲跟不同油种挂钩，美国则是完全市场化，成立几个交易中心，形成一个价格体系，气价与油价没有直接关系。除了下调气价外，中国天然气价改后期充满了想象空间，其最终目标是完全放开气源价格，政府只监管具有自然垄断性质的管道运输价格和配气价格。下一步，将继续推动天然气交易市场建设，完善相关配套措施，为最终全面放开非居民用气价格创造条件。“之所以国家那么着急建上海天然气交易中心，就是为了弥补现在市场交易平台、交易空间和手段不具备的缺口，最终实现由供需关系决定价格的理想化目标”，一位业内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上海天然气交易中心虽成立了，但仍存在大家对报价不认可、交易量小等难题需化解，短期内对形成市场化机制作用有限。”

　　价改隐情

　　让老百姓担忧的是，与非民用天然气价格不同的是，涉及千家万户的民用天然气价格未来也将实行阶梯气价制度，这会加重市民的负担。杨建红告诉经济观察报，民用天然气仅占整个天然气消费量的不到五分之一，全年加上采暖也仅300亿立方米。而且阶梯气价后，三口之家一年200方气足够了，所以不会大幅加重百姓负担。

　　然而2000年与2014年对比，中国天然气消费量分别为245亿立方米和1830亿立方米，可见近年来中国天然气需求增长飙升之快。这也造成了连年来的“气荒”，“限气”也频频发生。

　　2013年4月，部分华北地区的用户接到了中石油的“限供”通知，这引发中石油限供意在借天然气紧张形势逼迫政府涨价的猜测，后虽然得到中石油董事长周吉平的澄清，但“限气”现象持续存在，2013年底再次发生“保民用，压工业”的华北地区部分工业用户天然气断供事件。

　　同时，“三桶油”也纷纷展开了天然气版图抢占大战，不仅上游花巨资海外抢气源，下游跑马圈地建LNG加气站，涉及资金投入超万亿元，不断扩容天然气生产和销量。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一边是天然气产销量不断扩容，一边却是不断萎缩的天然气需求增速。

　　卓创资讯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天然气在下游消费中的拓展步伐放缓十分明显，从往年超过20%的增速下降至10%左右。去年全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为1830亿立方米。

　　杨建红认为天然气年增量绝对值才能更好地反映行业情况，其提供的数据是，2013年以前中国天然气年增量绝对值在180-220亿立方米，而2013年仅为129亿立方米，其预测今年将在130-150亿立方米之间。按照这个速度到2020年难以实现天然气消费量4000亿立方米的目标。

　　据了解，目前中国整个天然气生产和进口行业，其中，中石油占72%、中石化[微博]占17%、中海油占11%。

　　一位与“三桶油”有业务往来的油气企业总经理告诉经济观察报，以往都是气价上涨，这次气价下调，“三桶油”利润是受损的，但损失不太大，有测算预计将减少百亿利润，实际应该要更小，因为进口气源价格也大幅降低了，此次利好直供用户和以增量气为原料的工业用户。

　　外界分析，从去年6月份至今，国际原油价格暴跌超一半，这也让国际天然气价格随之大幅下降。由于中国目前进口天然气占总供应量近30%，所以上述油价和气价下跌传导至中国天然气市场。

　　但此次气价下调的深层原因不止于此，近年来伴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在国家“煤改气”等政策鼓励扶持下，作为清洁能源的天然气也发展迅速，然而天然气成本远高于煤炭，很多工业用户对“煤改气”产生抵触情绪。

　　天然气工业用户主要有发电、化工以及大中型工业燃气等，以广东清远陶瓷产业为例，早在2012年全市就在推陶瓷企业“煤改气”，然而截至2014年7月，清远市38家陶瓷企业没有一家与天然气公司签订合同，没有一家使用天然气作为燃料。

　　一位当地陶瓷企业老板告诉经济观察报，以天然气为燃料不仅要改装设备，最主要的是天然气价格高，生产成本飙升一倍多，利润大幅下降，而且最担心天然气供应方突然断供。如此看来，除了环保优势，对比于煤炭，天然气毫无优势。

　　另一个现实是，天然气发电成本太高，以北京为例，燃煤机组的上网电价在每度0.5元左右，燃气机组为0.65元左右。也就是说，如果用综合成本来估算，燃煤机组有25%左右的利润，而燃气机组就要净亏损将近20%了。为此政府给予太高补贴，有的企业一年获得政府补贴30亿元至40亿元那么多。

　　杨建红无奈地说，“煤改气”并非强制性的政策，而且面对类似河北这样的穷省，“双高”企业颇多，到底怎么改，逼着改很多企业就关门了，到底是要发展还是要环保，需要政府勇敢地去抉择和割舍，现在到了最难受的时候了。或许正是发改委考虑多方因素才导致了此次气价的大幅下调。

　　中石油近几年财报显示，成品油板块竞争日趋激烈，天然气板块成为公司一个新利润增长点，2011年经营利润204.15亿元，2012年亏损21亿元，2013年扭亏为盈达到288.88亿元。

　　面对天然气价格下调导致的暂时利益受损和需求量增长萎缩造成的长远市场空间损失，“三桶油”或许更希望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