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中国将用8年时间通过转变增长方式这一策略实现小康

　　本报记者 王长风报道

　　2012年11月10日，正是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大会召开的时候，湖南省长沙市望城区格塘镇党委副书记胡镇给北京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询问之前关于农业项目投资的进展，并拜托朋友在北京这个投资人云集的大城市里，帮忙多找些投资方去格塘镇看看。

　　格塘镇是中国中部地区一个只有3万人口的小镇，距长沙主城区20公里。由于历史原因，“十一五”初期，格塘镇的农业生产还基本停留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范畴，以粮食生产为主，点缀少量的茶叶种植和渔业养殖。

　　“最关键的问题是，投资从哪里来。”27岁的胡镇来格塘镇工作刚刚几个月，对格塘镇的各项经济数据已如数家珍。之前他辗转在乡镇、机关组织部门等五个工作岗位都工作过一段时间。较为丰富的经历和历练让胡镇对城镇经济发展有着和一般乡镇基层干部不一样的看法。

　　“现代农业的发展要有资金的投入，我们在思考如何用投资改变格塘镇尚未完全摆脱靠天吃饭和小农生产的增长方式，但首先还是要有投资进入。”胡镇在电话里对朋友说。

　　投资从哪里来，这个问题不仅拷问着27岁的胡镇，也拷问着66岁的张平。

　　2012年11月的十八大记者招待会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主任张平带来的数据是，在促进民间投资上，也就是发展民营经济上，2012年中国政府出台了42项实施细则之后，今年民间投资占投资总规模的比重已经达到了62%。

　　这也是第一次民资投入成为国力的主要来源。

　　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宏观调控部门的负责人，比胡镇考虑得更多的是，张平还需要解决投资往哪里去的问题。

　　2012年1-10月份，中国民间固定资产投资180997亿元，同比名义增长25.2%，增速比1-9月份加快0.1个百分点。分地区看，中部地区的28.1%和西部地区的29.5%增长明显超过了东部地区21.8%增长。

　　“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在中部省份湖南格塘镇，胡镇听了电视里张平的报告后，对于“投资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判断也开始向这方面倾斜。

　　之前，由于格塘镇本级财政比较紧张，用于支持农业发展的资金严重不足，基础设施改善的资金完全要靠向省、市、区立项争取。胡镇调研发现，格塘本地农民因为缺乏原始积累，农业企业投入产出见效又慢，使得投入农业发展的资金更加有限。加上当地金融部门扶持农业发展，受金融风险、产业规模、政策导向等门槛的制约，最终能够落到实处的少之又少。

　　最近几年以来，真正能够在格塘镇投资的，从建设现代农业和发展产业化农业的经营主体看，是一批格塘籍的成功人士。

　　胡镇来格塘工作短短几个月调研的数据是，2012年前三季度全镇财政收入达到5970.4万元，全年有望达到7200万元，年均增长17%；2011年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10066元，今年有望突破11500元，年均增长超过15%。

　　敢闯、敢干、敢拼的市场意识、风险意识，在早已习惯并运用自如的这些民营企业家带动下，到格塘镇投资现代农业的风气正在长沙当地民间逐步蔓延。

　　作为长沙本土民企的代表，三一重工[微博]的董事长梁稳根对于民资投入则有着更大的期待：“中国经济的潜力非常大，13亿人口，城市化还只有50%，也就是说有6.5亿人口还生活在农村。”

　　受益于中国30多年来城镇化的高速发展，梁稳根的三一重工[微博]已经从一个湖南民营企业开始向国际化企业变身，但内需市场目前仍然是三一重工最大的利润来源。

　　“内需”对于中国大部分企业来说还是个刚刚熟悉了几年的词，在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催进经济发展最有效的外向型经济一直严重依赖欧美等外需市场。

　　从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到现在，中国用了30多年。1986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10202.2亿元，比上年增长8.8％，到2012年，十月份一个月的总量已经超过了这个数目。

　　30多年的快速发展让建设小康社会成为了可能，但快速下滑的全球经济又让中国这个全球第二大经济体陷入了增速放缓的质疑。

　　十年前，中国加入了WTO，伴随着全球历史上最繁荣的增长期，中国实施以出口为导向驱动经济发展的策略，曾经一度经济增长率超过9%。

　　自从五年前国际经济环境日趋复杂严峻，全球经济增长持续放缓，中国的外需也严重萎缩。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已经深度地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大国来说，影响之大足以让全世界都充满期待，经济增长逐渐放缓后的中国如何如期建成小康社会，这是邓小平提出改革开放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第二次最重要的目标。

　　经济放缓，老的增长模式已经不复存在，30多年高速发展积累的矛盾亟待解决，新的目标更迫在眉睫。

　　近一段时期以来，很多人一直在担心，中国经济放缓的问题。尽管中国的经济增长率一直在为保“8”而努力，令人担忧的是，自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济都陷入了一个下滑的恶性循环之中，中国会例外吗？

　　之前几十年，欧美的消费者和中国的城镇化发展支撑了中国的高速发展，现在，外需市场萎缩，拉动内需成为了关键。

　　2011年中国对全球经济发展的贡献率达到了36%，但2012年国内消费对中国GDP的贡献率只有35%左右，相比十年前下滑了11%。

　　乐观的消息是，张平在11月11日十八大的记者招待会上强调，“我们去年经济的增长，消费和投资大体上的拉动作用是到了104.5%，实际上外贸净出口是一个负拉动或者说它是负4.5%左右。今年前三季度，我们内需拉动的作用是105.5%，外需的作用是负5.5%，我们把发展建立在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上，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和发展的空间，保持了经济的平稳较快增长。”

　　这也是五年来，第一次内需拉动中国经济增长超过了外需。

　　安徽巢县会计出身的张平与前任马凯不仅是同一年出生，相同的是都具有国家计划部门工作的背景。职业的敏感度让张平对数字的精确和掌控达到了让十八大中外记者高度认可的地步。“这是一个做了大量功课的人。”中国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台记者，在梅地亚人头攒动的会场里，对另一名央视摄像记者小声地说着。

　　与前任马凯拥有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学硕士头衔不同，张平一直保留着现任省部级干部中已经极为少见的中专学历。不过在熟悉其经历的人们眼中，张平熟悉“从基层到国家乃至国际层面的经济本质”，这是一个有利因素。

　　人人都爱听好消息，张平在11月10日下午的发言，可能是让中国最新经济数据的短期影响备受关注的原因。因为刚刚公布的十月份的经济数据显示，在物价保持低位增长的同时，投资、消费、工业增速都出现了一定的回暖迹象。

　　这是不是意味着人们一直以来担忧的中国经济出现放缓的势头得到了最终遏制，这还需要予以确定。

　　距离上一次人们用“触底”来形容中国经济的2008年已经五年，张平在分析2012年上半年经济形势的时候说：“我们用了一个词，是叫‘缓中趋稳’，到公布9月份经济指标的时候，统计局的同志用了‘总体企稳’这样一个词。”

　　“我们完全有信心实现今年经济发展的目标，也就是说我们今年的经济增长可以保持在7.5%以上。”到11月份来看，张平认为企稳的迹象更加明显。

　　实际上，中国经济2012年出现放缓的迹象，受到了多重因素的影响。自从中央政府提出了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这样一个战略任务后，国家发改委公布的2012年的经济增速预期目标定得就比去年要低一些。2011年经济的增长目标是定在8%，今年则定在7.5%。

　　经历了30多年改革开放的中国，一直保持了比较高的增长。“但是在经济发展中，也积累了一些矛盾。”对于数千名事先毫无察觉的中外记者，张平的坦率分外理性。

　　为了解决这些矛盾，中国政府及早提出了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要求把工作的着力点放在转方式上。

　　在一直以来的共识当中，转方式首先就必须有转变的空间，而把经济增长的速度适度调低一些来换取空间，这是中国政府2012年开始采取的应对之策。

　　2012年11月15日，在国家管理权力顺利交接之后，以习近平为首的中国核心领导层面临了他们的前辈们所没有的更大挑战。胡锦涛在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确保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

　　从“建设”到“建成”，只剩下8年的时间。

　　在西方，刚刚连任总统的奥巴马政府也为美国延续了政府应对经济进行干预，缓和贫富矛盾，创造共同繁荣，推出金融救援计划的政策。

　　过去一年，美国的GDP总量为15万亿美元，同比增长3.9%。这和1997年克林顿政府时期的经济增长率一样，不过那时的美国失业率仅为4.7%。

　　在中国，“2012年中国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实际增长了11.4%，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了8.4%。前三个季度，农村居民的人均现金收入实际增长了12.3%，城镇居民的收入实际增长9.8%。”张平说的这些数字都是剔除了物价因素以后的实际增长。

　　尽管在张平的记者招待会召开之前，中国经济数据提供了一个较好的表现，这会让人们包括西方的一些分析机构认为中国经济开始回暖，但这还不足以完全扭转经济增速放缓的局面。十八大前后，人们从中国沪深股市的表现也看到了这一点。

　　城市化和投资拉动经济一直是这30多年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后者在今后较长一段时间内仍将是经济杠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意味着消费还缺乏有力支撑。

　　是中国居民收入过低，手中没钱吗？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在过去一年中交出的数据是，GDP总量已达到美国的一半，即7.3万亿美元，比上年增长9.2。

　　不一样的是，2012年，中国的储蓄率预计超过GDP的50%，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最高的，超过美国3倍。

　　爱攒钱的中国人即使不是出于对未来的危机意识，也不愿意在新一届政府对社会保障体系进行改进之前拿自己的存款去冒险。

　　作为马凯和张平的同龄人，中国工程院周济院长提到了发展的两个方面。“我们过去30多年做得不错，但是我们想一想，我们发展比较多的靠的是投资，比较多的靠的是资源、能源，还付出了很大的环境代价。这些在今后都是不能持续的，所以加快转变发展方式是刻不容缓。”

　　“今后靠什么呢？最根本的要依靠科技的力量，最关键的要大幅度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使我们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走上创新驱动的轨道。”从机械工程专家到政府官员再回归机械工程研究，周济对科技创新推动经济发展有着独到的偏好。

　　来自国家发改委的消息是，2012年10月中旬到11月初，以国家发改委经济运行调节局贾复生副局长为团长，全国经济运行调节系统共25人组成培训团，赴法国开展了“推动发展方式转变的政府经济调节政策”培训考察，目前已经回国。

　　据称，这次考察的主要内容为，当前法国经济状况和应对危机的举措与效果；法国能源结构、能源政策及保障能源安全稳定供应的主要措施；法国促进产业结构调整、发展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产业、扶持中小企业等方面的做法。

　　考察不仅是交流也是一种学习，进入下一个十年，一个新的科技革命和工业革命在中国将深入进行，科学创新将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驱动力，这也为新一任的中国领导核心，如何制定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根据。

　　十八大之后，中国所有的政府部门都将面临着严峻的挑战。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在“十二五”已经实施了两年，但2012年的主要任务还是放在了稳增长，这也是2008年全球经济或者说中国经济“触底”时，张平接任马凯后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现在张平和他将来可能的继任者要做的是，用8年的时间通过转变增长方式这一策略，来实现小康这一目标。

　　对数字同样敏感，却不迷信GDP的人还有新一代领导核心中的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媒体早前的报道称，在他主政辽宁时，李克强就GDP数字问题谈自己的看法，认为更愿意看另外三个指标，即铁路货物运输量、电力消费和银行贷款。后来，《经济学人》杂志创造了一个“克强指数”。

　　其实，早在李克强担任河南省省长时，就提出了“加快工业化、城镇化，推进农业现代化”的思想，实施“中心城市带动战略”，这与后来国家层面以城市群为主体形态推进城镇化的发展思路惊人的一致。

　　在“十二五”规划制定过程中，李克强主持并将规划最终集中于五个方面：一是推动结构调整，二是加快科技创新，三是强化节能环保，四是突出改善民生，五是深化改革开放。

　　这一规划如今已经实施两年，人们期盼着，在未来的3年内，这一规划将为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夯实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基础。

　　让人们全力以赴运转起来的是，从2003年至今，这十年来的压力如此之大，就连亲手支撑住了这一最艰难时刻的，以前总书记胡锦涛为核心的上届领导层也不敢轻言前路平顺。

　　八年之后呢？胡锦涛在此次十八大报告中强调，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任务十分艰巨。全党同志一定要埋头苦干、顽强拼搏。

　　11月下旬的北京，十八大已经结束，梅地亚十八大新闻中心里不再人头攒动，服务员也不再一副要事在身、忙碌异常的形色。

　　格塘的胡镇还在辛苦地寻找着各种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