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华鹏
“发电,亏损;不发电,更亏损。”这是湖南某火电厂的“一把手”郭亮(化名)给出的诠释。“现在外界对我们有一个误解,认为我们消极不发电,其实火电企业不发电才亏损。”郭亮说。他算了一笔账,以其火电厂为例,如果仅计算可变成本,而不计算固定成本部分,对于火电企业确有2分多钱的边际收益,但是在加入财务费用、人工和折旧等固定成本后,将会产生4亿多的亏损。
今年以来,国内多地发生电力紧缺现象,一度被认定为2004年以来的最大电荒,随后发改委年内启动了三次电价调整,针对电力企业无钱买煤进行了救场。
然而,在调价同时,质疑的声浪也此起彼伏,火电厂是否真的亏损?现实是最好的答案。本报记者赶赴今年“电荒”几个最严重省份之一湖南省,详细了解一家火电厂的真实运营。
经营成本调查
对于火电厂是否亏损外界主要有两方面的质疑,一是其真实性,二是亏损是否来自煤炭涨价。解决这些疑问需要两方面数据,一是整个经营成本总体和构成状况,二是煤炭的成本在总成本中的比例。
根据郭亮所在火电厂财务部提供给本报的数据,该火电厂的经营成本主要由燃料成本、财务费用、折旧、人工和环保费等组成,截至11月底,该成本共计约为33.4亿元。
其中,包括煤和油在内的燃料成本为24.8亿元,占总成本的比例为74.3%。其中24.79亿元为煤炭成本,油成本仅为0.01亿元,与煤炭成本相比,油料成本可以忽略不计。“截至11月底,我们的入炉煤炭的标煤单价为1042.62元/吨,比去年增加129.15元,根据当前的用煤量,因煤炭价格升高而同比增加的成本3.07亿元,若从总成本看,煤价同比增幅甚至达到了41.24%。”该电厂财务部负责人对本报表示。
该财务人员称,截至今年11月底该电厂的煤炭采购资金为30亿元,主要来源为银行短期融资借款和去年的电费。其中,2.7亿来自银行借款,其余27.3亿元来自收到的上网电费。
如此,剩余的电费将用于其他诸如财务费用、其他原材料等的支出。总体来看,除去煤炭成本外,其他成本约为8.61亿元,而扣除了燃料费用后的电费剩余则为2亿元,距离扣除非付现成本的折旧费后的成本支出仍有3.1亿元的差额。实际上,在总成本中,除了煤炭成本外,财务成本和折旧成本也比较高。具体来看,财务费用今年的支出为2.58亿元,占比7.7%,同比增长19.67%。
财务费用主要用于银行长期借款和短期融资的利息。此前,针对燃煤成本与财务费用究竟谁是导致火电厂亏损的主要因素,备受坊间争论。从上述数据来看,燃煤成本的成本为74.3%,是财务费用占比7.7%的近10倍,也就是说,对于该电厂样本,燃煤成本远高于财务费用。
除去燃料成本和财务成本,第三大经营成本为折旧费,高达3.4亿元,占比10.2%。然后是维护费用,主要为机组设备运营维护、脱硫成本和原材料费等,为1.4亿元,占比4.2%。
还有人工成本,主要是职工的工资,为0.83亿元,占比2.5%,还有环保费,主要为排污费用,为0.1713亿元,占比0.5%。剩余为其他费用,占比0.6%。“整个成本构成中,燃煤成本占了七成多,只有燃煤成本降下来,才会实质缓解经营状况。”郭亮对本报表示。
火电亏损真相
按照上述成本,不难算出火电厂的盈亏情况,简单来算,即由29亿元的电费构成的经营收入减去33.4亿元的经营成本,火电厂亏损4.4亿元左右。
“截至11月底,我们电厂亏损了4.15亿元。”该电厂负责人称,“我们今年负债52.2亿元,资产负债率从年初的95.17%提高到103.1%,增加了7.93%。”
对此,郭亮表示,“现在外界对我们有一个误解,认为我们消极不发电,其实对于我们火电企业来讲,是发电亏损,不发电更亏损。”
他告诉本报,如果仅计算脱硫成本、水资源费和消耗性燃料等可变成本,而不计算财务费用、人工成本和折旧等固定成本部分,对于火电企业确有2分多钱的边际收益。
具体地,该电厂目前的入炉燃煤单价(不含税)为1042.6元/吨,电厂的平均煤耗为318克/千瓦时,以此计算,度电成本为0.332元/千瓦时,加上17%增值税后为0.388元/千瓦时。而目前的湖南加装脱硫的火电上网电价为0.464元,由此计算盈利即为7.6分,然后,除去脱硫成本、水资源费和消耗性燃料等可变成本5分钱后,边际盈利为2.6分钱。“但这是理论上的,还要加上设备的折旧费、修理费、管理费、财务费和工人的工资,把这些算进去,我们的度电成本就从盈利变成亏损了。”他表示,“如果我们停机不发电,仅固定成本的折旧和财务费用等算下来一年就有近7亿元左右。”
本报通过上面财务的数据计算,财务费用、人工和折旧费用分别为2.58亿、0.83亿和3.4亿,共计6.8亿元。
“以此来看,我们发电越多,这部分费用就会被更多的摊薄,按今年预计的发电90亿千瓦时算,对应的固定成本约为9亿元,即固定成本可折算为10分/千瓦时,如果发电70亿千瓦时的话,则度电成本则要达到12.86分/千瓦时。”郭亮称,“所以说,电厂其实是希望多发电,只有多发电,成本才会更多的摊薄,不发电,这9亿元的成本就要白白花掉,发电还能抵消部分亏损。”
“除了煤炭价格造成的成本压力,由于国家货币政策收紧,还导致银行对于电厂贷款带来新的变化。”该电厂财务部负责人对本报表示,“去年银行贷款的利息为5.8%,而且还能申请到10%的利息下浮,我们最低的贷款利息能达到5.229%,但是今年以来,银行四次加息,上浮10%都借不到款,企业面临资金断流。”
该电厂燃管部负责人也表示,“这多种压力下的结果就是电厂的煤炭供需不稳定。我们电厂如果机组全开煤耗约为每天2万吨,大部分时间是开三台机组,煤耗每天1.67万吨,以此计算,截至11月底,存煤45万吨可用24天左右。”
“但是从年内看,年初1月份电厂存煤曾一度降至5.73万吨,也就是说可用天数仅为3天,远远低于10天存煤的警戒线。”上述燃管部负责人称。
对此,郭亮表示,“煤炭企业可以一月不销售,但是电厂不能一天不采购,这是个很尴尬的事情。”
在他看来,虽然年内湖南上调了两次电价,但年中的2分钱调价已经被疯涨的煤价冲抵,年底3.7分的调价和限价令,能否长期稳定煤炭价格仍需时日,“重要的是,调价只能解决一时,而不能解决煤电之间的长期矛盾”。
(本报实习记者曾佑蕊亦有贡献)
来源:经济观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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