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丽涛 张丽华

　　曾经碧波荡漾的夫夷河，如今是塘田市镇很多村民们心头的一块疤。

　　9月9日下午，一辆严重超载的客船“湘邵客船0018”被一条挖沙船的钢丝绳绊住，发生侧翻沉船，按官方统计，导致12人死亡，20多人受伤。

　　同时，这条曾经对村民们来说无比亲切的河已经因过度挖沙而满目疮痍，挖沙产生的大小沙石堆像一座座突起的山包堆在河道中，让航线变得复杂莫测。河岸水土流失严重，危及农田和靠近岸边的房屋。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调查发现，挖沙产业在邵阳县非常盛行，邵阳县域有142条挖沙船，塘田市镇就有27条。而这些挖沙船很多都没有取得合法挖沙证，当地水利、交通和航运部门的监管形同虚设，更有挖沙船老板称县水利局相关官员参股。

　　27条挖沙船至少27个码头

　　塘田市镇，这个下辖36个村、常住人口4.2万人左右的小镇，因为发生在中秋节前的沉船事故而被沉痛笼罩着。

　　村民刘塘(化名)向本报记者透露，塘田市镇有27条采沙船，每条船都在一个码头停靠，码头旁边建有沙场，沿河村庄很多都有码头，少的有一两个码头，多的有三四个码头。

　　刘塘曾经承包采沙船，但因为累心加上和合伙人性格不合，没有继续以采沙为业。

　　沉船事故发生后，塘田市镇的采沙船都停止作业，但沙子的需求仍然旺盛，依然有卡车到沙场拉沙。

　　刘塘介绍说，这些采沙船是船主买了钢板，请专门的造船师傅造出来的，船上的“挖子”伸到河里，进行挖沙作业，挖出来的河沙送到“筛子”里，细沙被漏到传送带上，传送到岸边的沙堆上，大小石块又被抛到河水里，形成一堆堆的沙石堆。

　　以前，这些沙石堆并不值钱，现在由于河沙资源越来越少，现在有人投资购买了大型机械，沙石堆也可以打碎成为粗沙卖钱。

　　通常，一条挖沙船和传送带、码头的成本在40万到80万不等，27条船就有27个码头，每个码头的景象都和杨铁李家沙场类似，一些大点的码头场面更令人震惊。

　　一条挖沙船每月利润20万以上

　　据一些村民回忆，最初河里只有几条挖沙船，丰富的资源似乎让挖沙人认为取之不竭。但随着需求的日益增长，资源越来越少，河沙的价格也今非昔比。

　　一位拉沙的卡车司机说，几年前，30~40元就能买到一方河沙，现在涨到了120元一方。在沙场一位股东对卡车司机说他不想卖了，想囤一段时间，马上就要涨价了。

　　随着建筑业迅速发展，河沙的需求量极大。沙场的沙子根本不愁卖，在需求旺盛的季节，采出的沙子不落地，就会被买家买走。

　　刘塘介绍，挖沙的利润也非常高，一条船一个月就有20万左右的利润，有些大船一个月六七十万很正常。

　　暴利驱使着不断有人进入挖沙这个行业，在河面作业的挖沙船也从人工作业变为大型机械作业，挖沙船也增加到了27条之多。

　　七八年前，因为沙场规模不同，有些沙场为了提高销售量，也会以低价竞争，于是几个大型挖沙船主就把所有的挖沙船主、股东召集起来，商量成立塘田市镇沙石公司。

　　一位知情人透露，沙石公司成立后，各个码头统一了价格，需要提价时，也是统一提价。同时，公司负责塘田市镇大多数码头的统一管理，统一交税给地税和国税局。

　　一位接近政府部门的人士透露，邵阳县设税费征收统一办公室，负责核定交税数，统一征收。沙石公司每年定额交地税七八万，国税比地税要多一些。邵阳县水利局、交通局是沙石公司主要监管方，公司每年也要打点各种监管部门。

　　用挖沙船主的话说，挖沙是“靠水吃水，靠山吃山”的致富之路。但事实上，塘田市镇的挖沙生意仅仅被各村一些“有头有脸”、有资金实力的人把持着。

　　据知情人透露，每个沙场所在的河道归所在村管辖，比如水西村的挖沙船仅在水西村河段挖沙，不能越界到其他村的河段。

　　而一条船通常有几个股东，这些股东也有不同的职业。

　　刘塘说，此次事故客船的船主银希祥也是夏溢村一条挖沙船的股东之一，每月挖沙分红有一万元左右。

　　上述知情人透露，挖沙船的股东一般是“有头有脸”的村民，村干部只是入点“干股”，一样分红。

　　无力的监管

　　根据规定，挖沙船要在河岸30米之外采沙，不能危及到河岸。但是采沙已经十几年，河道中心的沙子被挖得所剩无几，疯狂的采沙船把手一步步伸向了河岸边。

　　上述知情人透露，挖沙船靠近岸边挖，岸边的土方受水侵蚀流下来，又成为沙子。

　　在塘田市镇码头附近工作的李木匠说，2008年杨铁李家附近的采沙船还和该村的村民们签订了合同，采沙要远离岸边，但是采沙船根本没有遵守合同约定。上两个月，村民们还到镇政府反映情况，但都无果而归。

　　谢塘村的周师傅的房子，靠近夫夷河岸边，他的房子已经出现了外墙裂缝和地基下沉。

　　在塘田市镇，村民和挖沙船主吵架、上访、闹事儿，是经常发生的事。

　　刘塘说，村民到县政府告状了，水利局的人就来检查一下，挖沙船移开一点，水利局离开后，挖沙船继续开工。

　　“这27条挖沙船仅有几条有采沙证，就算去办证，水利局也不会办，因为采沙船太多肯定是违法的。”刘塘告诉记者。

　　邵阳市水利局和塘田市镇政府曾发一份公告，称“为了规范夫夷河塘田市镇河段内采沙，所有采沙船必须在2009年9月20日前办理采沙手续。之后不允许新的采沙船出现”。

　　公告强调，村组、个人不能擅自买卖或租赁河道采沙权。违者若是村干部由政府或党委给予行政处分。严重者交司法部门处理。采沙船只允许在各自规定范围内采沙，不得产生采沙尾堆，有尾堆的必须自行平整河道，清除尾堆。

　　公告严禁开挖老岸，不得在禁区内、水利工程保护区内、桥梁和码头保护范围内采沙，违者由水利行政主管部门依法从重处罚。

　　但这样的公告成为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