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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业变形记

  无论是被收编还是度蜜月,民营出版机构对国有资本仍然心存戒备,言不由衷

  文 | 本刊记者  吉颖新

  “当格里高·萨姆莎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他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跳蚤。”

  再次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张小波心中一动。这位捣腾了十多年,先后以《中国可以说不》、《求医不如求己》、《中国不高兴》等畅销书掀起市场风波的书商,终于对钱说“是”了——4月份,他的北京共和联动图书公司与凤凰出版传媒集团签署合资协议,成了出版业合营时代的一个典型案例。

  “从明天起,做个你诗里的人,身体力行放下姿态;从明天起,重新面对着世界,回到平凡渴望……”

  这首向海子致敬的新歌《面朝海子》,让路金波颇多感慨。这位炙手可热的图书策划人(签约作家包括韩寒、饶雪漫等),与国有出版集团合资一年来仍然处于“蜜月期”。跟很多民营出版人一样,路金波结束了长期不被承认的灰色地带,合法上岸了。

  张小波、路金波并不是仅有的个案——几乎一夜之间,而且在经济的冬天里,国内出版业迎来了春天,资本运作、并购整合之浪潮异常凶猛。

  今年4月,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新政”《关于进一步推进新闻出版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出台,提出今后出版体制改革的重要任务之一,是推进联合重组,加快培育出版传媒骨干企业和战略投资者。在三到五年内,培育出六七家资产超过百亿、销售超过百亿的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大型出版传媒企业。

  国内出版业格局将重新洗牌。湖北、安徽、辽宁等各大出版集团闻风而动,加快了联合重组的步伐。两万多家民营图书公司(其中能持续经营的约2000家,销售码洋过亿元的至少30家)被首次承认为“新兴出版生产力”,它们将吹起嘹亮的改革号角。

  更值得注意的是,传媒板块在股市上受到热捧。全国完成改制并处在IPO或借壳阶段的出版集团近10家,还有的要争取做“创业板文化第一股”。

  联姻的风险

  文化吸纳资本,精神产品需要盈利,出版业最显著的现象就是国有出版集团纷纷与市场前景良好的民营书业公司“联姻”。

  湖北长江出版集团已经尝到了甜头:北京长江新世纪文化传媒公司和海豚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合资几年来,《狼图腾》、《狼烟北平》、《告诉孩子你真棒》等持续畅销,销售码洋合计超过5.4亿元,接近集团所属7家原体制内出版社图书销售的总和。

  5月份,吉林出版集团与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筹划了一年的合资公司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本为3350万元,前者占51%的股份)正式启动。实力雄厚、市场占有率占全国第二位的吉林出版集团,需要从教材转向经管更大的“蓝海”。它们已拥有奈斯比特的《中国大趋势》、宋鸿兵的《货币战争2》等超级畅销书。

  去年,北京弘文馆出版策划有限公司(出版过《人生若只如初见》、《致加西亚的信》等,拥有很多名人版权)也跟中信集团、安徽出版集团接触过,最终接过了后者的“绣球”。2008年10月,安徽出版集团宣布投资3000万元收购弘文馆部分股份,弘文馆投入500万元,新公司注册资本将达3500万元。

  可是仍然未果。弘文馆总经理辛继平告诉《中国企业家》,“后来安徽方面主要负责和我们谈判的副总裁换职位了,这个项目没有交接,所有之前谈的就都不算数了。”联姻风险立现:国有出版的垄断地位没改变,民营价值如何被评估也没有一个恰当的标准。

  辛继平说,任何方式我们都可以尝试,但方向是要把企业做大做好,不能整合之后,解决了身份、书号问题,却失去了民营的灵活性和创意、对市场的快速反应能力,“那是我们不愿意的。”

  看上去,路金波做了一桩划算的生意:2008年7月,他与辽宁出版集团旗下的万卷公司合作成立万榕书业,辽方出资2000万元,控股51%,路不出一分钱,原公司版权不挪动,就拿到书号和合法身份。“我其实不需要钱,但我需要名分。”他对本刊记者说,“目前投资方对于我几乎没有任何监督,双方合作还都比较满意。”

  去采访张小波的路上,记者反复想一个问题:共和联动到底为什么要“卖”?有业内人士揣测,是总裁张小波要趁此机会套现退隐。

  今年初,他就高调放出风说,希望能与大出版集团深层次合作。但自从4月25日在全国图书博览会上宣传共和联动与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旗下的江苏人民出版社合资成立北京凤凰联动文化传媒公司(后者出资8000万元,控股51%)以来,张小波却一反常态保持了沉默。这是他首度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谈论此事。

  “收编?”听到记者说出这两个字,平静抽烟的张小波马上打断道,“还是不要用收编、招安这些古旧的词吧,它们不能准确定位现在这个现实。”

  之所以能得到国有投资,是因为共和联动良好的品牌和市场效应。在全国图书零售市场观测系统前30位排名中,他们的图书占了6席。即使金融危机,他们仍创造了3亿码洋的流水,《求医不如求己》发行1000多万册——谁都知道,张小波“不差钱”。

  “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啊!”回想这些年做书商,张小波感叹说,“有一次我和潘石屹交谈,我们几乎是同时进入商界做生意的。他一开始在海南也非常狼狈不堪,但他们那个领域在改革开放后20年来是明晰的,他就是地产商,马云就是一个做电子商务的企业家。而我们呢?在出版圈,是非常的不明晰。”

  由于长期的身份焦虑——合法地位不被承认,“导致我们心态是浮躁的,出版的图书可能是变形的”——如果有一个“国有”认同你,想跟你合作,要做战略投资者,张小波反问记者,“你说这个时候我会有很细的想法吗?有人会考虑,两方面磨合将产生痛苦,结构上可能有矛盾导致你崩溃。但我想都没想,就这样吧,赶紧进入!”

  一年前,共和联动跟凤凰就在商谈合作的可能性,4月份出版新政推出后就果熟蒂落了。《中国不高兴》就是新公司策划的第一本书。新公司董事长由江苏人民出版社社长刘建屏担任,张小波担任总经理。现在国有集团已经派驻了一个财务总监、一个审稿委员会。

  张小波对此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些人如果跟我是合拍的,能激发思路,还好;如果不合拍的话,图书出版是讲创造、创意的,问题就会非常大。”

  文人做企业

  与国资可能伴随的掣肘不同,“下半身”诗人、北京磨铁图书有限公司联合总裁沈浩波引入的是风险投资。

  磨铁在出版业的蹿升是近3年的事情。他们以武侠玄幻、网络小说为主,主打年轻人,出品的《明朝那些事儿》、《诛仙》、《盗墓笔记》等系列在市场上连创佳绩。

  2008年5月,一家风投公司以财务投资的方式向磨铁注资,5000万人民币(占不到25%的股份)分两次到账,其中包含陕西华商传媒集团的3400万元资金。“这事特别顺畅。他们看好我们企业发展,自己找上门的。我们觉得要扩大规模,向一个现代化企业发展,需要大的资金进来,所以一拍即合。”

  但沈浩波对《中国企业家》承认,当时他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政策性突破。

  到2009年5月份,磨铁已完成了对赌协议中规定的2400万净利润,2010年这一数字将提高到3700万人民币。在沈浩波看来,引进财务投资是磨铁很重要的一步,让他们的财务体系变得更加透明和专业。他还从海尔高薪聘请了一位流程再造总监。目前磨铁除了有编辑、发行等传统部门,还专门设立了负责企业管理的团队。

  所有这些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沈浩波这个诗人老板的敏感。不过真正将图书出版当作一个产业,那是他做书商好几年后的事了,“在2005年我才有了做企业的意识。”

  沈浩波跟记者讲了一个细节:在一些场合别人介绍他时说:沈浩波,原来是个诗人,现在不写诗做生意了。他心里很不愿意,一方面他坚持每周拿出一天时间来写诗,另一方面他原来很排斥商人的身份——诗人,才是他生命的骄傲与荣耀。

  “我到底是什么人?我陷入这个迷惘中,很焦虑。就像你刚刚问我的一样,我也常常一连串地问自己,诗人与商人两者价值观一样吗?他们会不会互相抵消?有问题怎么办?”后来,他不再拧巴,接受了这个双重身份。“商人是我的工作,我社会性的一面;诗歌是内心的需要,是一个精神理想。既然我做了出版,就接受它的合理性,没什么可纠结的。”

  在那之后,出版不再是他的个人兴趣,而是一个年产值几百亿的产业,这些年也涌现了新经典、读书人、博集天卷等众多民营书业优秀品牌,他们各自都形成了一套成型的运营模式。“但这个行业需要更加规范化、更企业化。”沈浩波说。

  他从出版新政中看到了积极的信号:这轮以出版产业化为主要方向的改革轮廓十分清晰,国家还将设立规模约500亿元、用于扶持中小出版和民营出版机构的基金。

  不过,他所努力的文化产业现代企业到底是什么样子,沈浩波也不清楚。“我们只是认准了做现代企业的这个价值观,但是这个价值观到底有多坚实,是不是跟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完全匹配的,我是现在才开始思考。目前还没有答案。”

  当年的网络写手路金波早不写东西了,“我很了解写作的技术,写作需要想像、自闭、敏感,我的心态不适合写作。”他更喜欢赚钱,“目前是出版业出大企业最好的时候。”

  与国资联手后,张小波力图做一个更纯粹的商人(每年仍然要“出几本不卖钱的诗集”),能像潘石屹、马云一样身份明确。他说,“我们合作是非常有诚意的,但真正的企业不是靠诚意运作的,而要靠机制。”他正在招兵买马,理顺内部机制,拓展外部合作。“我有一个很大的项目,现在不能说,到时候我会在央视黄金时段投放广告。”

  采访结束后,坚信“自己的诗歌会和自己的生命一起不断成长”的沈浩波继续在“等待戈多”咖啡馆里看曼德尔斯塔姆诗集。他最喜欢一首:“人们需要诗歌,它将成为他们自身的秘密,令他们永远清醒,并让他们沐浴在它呼吸之中的闪亮波浪里……”

  [附文]

  “新世界”的生意经

  新世界出版社计划两年内到创业板上市,做“创业板文化第一股”

  文 | 本刊记者  吉颖新

  对于出版业的改制前景,许多出版社都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真正进行市场化运作的并不多。听说记者要采访这个话题,几位业内人士不约而同推荐新世界出版社,说他们操作方式灵活,社长杨雨前已经转换成投资人角色云云。

  数据显示,这几年新世界业绩增长近30倍:2001年发行码洋1300万,2008年2.5亿,今年上半年1.8亿,比去年同期增长70.3%,全年码洋预计达到3.5亿。它已经攀升到国内社科图书市场排名第三位,迈进了大出版社的行列。

  在2001年出任新世界社长之前,杨雨前是高级会计师。接受本刊采访时,他拿出厚厚的一摞印数、库存、流水等账本,一笔笔地给记者边看边算。

  被“铁算盘”算晕的不止是记者,首先是社里的员工们——现在新世界60%-70%的书都是编辑自己掏钱先出,然后卖给发行部,等书款返回以后再相应分成。这是杨雨前推行的一套复杂核算方法,“我把每一本书都变成股份制出品了。”他在出版社内部打造了一条产销运转的链条,“我本本都这样核算,你说我能赔吗?”

  2001年从国家外文局(旗下另一家是外文出版社)剥离出来后,现在新世界出版社计划两年内到创业板上市,做“创业板文化第一股”,上市方案已报到新闻出版总署,相关准备工作正在严格的时间表下进行。杨雨前说,“新世界出版社在转企改制过程中没有一点阻力,因为我们早就这样做了。创业板上市的资质要求(总资产3000万以上,连续两年利润1000万以上)我都达到了,我就差不是股份制公司。局里支持我们打造市场化品牌,我们已经尝到了现代化企业运行机制的甜头。这几年我们年底评十佳员工,都快变成财富排行榜了,谁挣的钱多谁当选。”

  这两年在浙江、安徽、上海、江苏,新世界的社科图书销售额均为第一位。前不久,杨雨前到这些地区转了一圈,寻求深度合作。没想到与安徽新华发行集团一拍即合,后者以现金3000万元参股新世界30%。

  今年新世界销量最好的书之一是明晓溪的青春系列文学书,从最初5000册到1000万册。这是他们和民营图书公司记忆坊合作的结果。2008年双方合资成立新世界青春图书发行公司,“当时政策还不明朗,但和民营成立发行公司是允许的——实际上它是我的一个编辑室。”新世界投资60万,占股30%,“今年这个公司的产值可达5000万。”

  随着出版新政出台,新世界也搞起了跨地区跨行业合纵连横,和郑州日报社、小樱桃杂志民营公司合资成立小樱桃动漫公司。

  此外,他还将新世界原来一个全民制书店改造成股份制,也是和民营合作的。更超前的是,他最近在跟国外公司谈,有可能在海外成立合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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