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买家可口可乐的200天

　　杨 颢

　　3月18日，“汇源并购案”结果出台前夕，可口可乐(NYSE:CCE)中国相关高层在北京焦急而忙碌地等待。

　　“我们在北京开会，当时想应该这几天会有结果，但具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用可口可乐中国区公共事务部及传讯副总监赵彦红的话说，公司也是在查阅商务部网站后才知道这个结果。“当时，有关同事还在争取提供相关材料的过程中。”

　　尽管交易各方对否决表现出来的多是惊讶之情，但一部分观点则更愿意相信，这对于可口可乐而言，并不是件坏事。“这样的结果对各方而言，都是输家。可口可乐除外。”一位接近交易一方的人士意味深长地说。

　　“这(审批)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们会配合有关部门，也会很有耐心。”去年9月，可口可乐中国区副总裁李小筠说这话时，可能也没有预计到这个过程的漫长。从去年9月3日至今年3月18日，交易各方在等待中度过的这近200天时间里，变化也比很多时候都来得多：迅速恶化的经济形势、跌跌不休的股价、各类反对意见……均左右着这桩高达179亿港元收购案的走势。

　　在这200天中，对于可口可乐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它是一如既往地坚定，还是开始动摇并被指为“阴谋家”？

　　前期：准备审批材料

　　事前充分的准备，对于可口可乐这样的跨国公司而言，只是一个正常的流程。当然，这也包括审批。

　　早在收购消息未公布前，可口可乐在经过多方甄选后，找了国内知名律所大成律师事务所，聘请了其主任彭雪峰及团队为其提供收购汇源的反垄断申报项目专项法律服务，并在2008年8月8日签署了协议。

　　李小筠坦承，可口可乐在合并收购过程中做了大量的工作和调研，包括对公司情况以及资金运作的考察和研究。因此，消息正式公布之后半月，2008年9月19日，可口可乐向商务部提交了反垄断的申报材料。当时，可口可乐对审批前景抱有乐观的态度：“最快30天会有一个结果。”

　　30天的说法源于反垄断法第25条的规定。商务部收到申报材料后，有一个30天的初步审查期，如果认为情况清楚对竞争没有影响，可以不予进一步审查，反之，则应进入下一阶段。而第二阶段审查为期90天。

　　“材料很多，我们该提供的都已经提供了。”李小筠2008年9月底时说。

　　然而，30天之后，可口可乐开始感到审批并不如想象的这么简单：商务部不仅没有迅速做出批复，甚至连审批程序还未启动，原因是在于根据《反垄断法》的规定，反垄断局审查后认为申报材料不合格。

　　“我们还处于向商务部补充申报材料的过程。”2008年10月23日，可口可乐方面对记者表示。

　　2008年12月5日，商务部反垄断局局长尚明接受中国政府网专访答网友提问时透露，可口可乐在9、10月份先后提交了补充材料，最后一次补充材料在11月19日。

　　“此后我们就没有要求它进一步提交补充材料。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认为它最后一次补充材料后，整套申报材料已经达到了《反垄断法》规定的标准，对此我们也通知了申报人。”尚明当时表示。

　　2008年11月7日，可口可乐对记者做出回复称，“我们已经将申请递交给商务部。这意味着整个申报程序已经开始。我们也正在全力配合相关部门的申报审批工作。我们相信该程序正在正常运作。”

　　中期：各路对手现身

　　树大招风。

　　在准备商务部审批的忙碌中，可口可乐的公关们发现，这半年来，他们的危机公关可能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2008年12月12日，《大学生调查报告：可口可乐厂非法用工》的报道开始出现在网易财经频道的首页上。14日晚，该报告的撰写者“大学生关注可口可乐小组”召开发布会，称可口可乐公司违法用工，涉及到可口可乐在华的5家装瓶厂和4家供应商。此后，各地主要的媒体相继跟踪报道、转载此事，并被冠以“可口可乐‘派遣门’”的称号。

　　可口可乐称也是从媒体报道中得知这一消息。随后，可口可乐对外发表声明，内部自查的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该报告中的指责并不属实。然而，可口可乐的声明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此后，大学生抵制可口可乐，呼吁姚明、刘翔停止代言的活动仍在继续。

　　在这过程中，可口可乐中国希望政府有关部门或者第三方机构介入调查，但一直到风波平息，并没有得到积极的回应。

　　一个多月后，“打假超人”王海也盯上了可口可乐公司，原因是其拳头产品可乐未注明咖啡因含量，并将可口可乐在华灌装厂之一的杭州中萃公司告上法庭，请求法院收缴其生产销售可口可乐汽水的非法所得10亿元人民币。

　　而另一个一直存在的反对方，便是和君创业。这家以“保护民族产业”为口号的咨询公司，曾在达娃事件中是中方企业家宗庆后坚定的支持者，抗击达能。这次也不例外。

　　收购案宣布不久，和君创业即宣布，由其组织的国内多家果汁企业宣布在30天内联名上书商务部，要求商务部就此项收购召开听证会。此后，和君创业还曾托人向商务部递交一份反对并购的意见书。

　　在否决结果出台之后，其总裁李肃甚至认为，商务部的限制性条件应该是采纳了此前和君创业对汇源品牌与资产分离的收购提议。

　　《华尔街日报》一篇文章则认为这仅是可口可乐众多失败并购案中的一起。1999年，法国政府阻止了可口可乐从Pernod-Ricard手中收购Orangina，据悉，可口可乐的主要竞争对手百事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关键作用，它向监管部门抱怨说，这起收购将减少法国市场上的竞争。

　　值得注意的是，百事也是此前传闻中汇源的竞购者之一，只是最终在价格上败给了可口可乐。

　　当年晚些时候，可口可乐收购吉百利在美国、法国和南非以外市场软饮料业务的计划，在欧洲再次遭到强烈抵制，原因是人们担心这样将使可口可乐主宰各国的本地软饮料市场。后来，可口可乐和吉百利修改了协议，剔除了大部分欧盟成员国。

　　后期：“阴谋”论之辨

　　然而可口可乐最令人头疼的压力还是来自内部。

　　进入2008年12月，恶化的经济形势开始让人产生出另一种担心，这起天价收购是否能最终成行？

　　新华社记者在一次专访李小筠的过程中首先提出了这一问题：现时股市低迷，可口可乐会否寻求对汇源果汁的收购要约重新定价？李小筠当时明确表示：汇源果汁收购要约的状况目前并无任何改变。

　　2月，一个来自北京安邦咨询公司、有关可口可乐并购汇源有九成变数的观点通过外电流传开。这其实出自该公司分析师徐斌的一篇评论文章。他提到，从交易价格看，可口可乐去年9月提出的汇源收购价为每股12.20港元，相当于50倍市盈率。其后世界金融危机深化，汇源股价连日来跌穿9港元，可口可乐在美国的市值也在减少，由此也出现回购股票的呼声。

　　这篇文章中还谈到其他各方面的不定因素，但是在这种时候，价格的探讨被放大：在全球资产大幅贬值的背景下，收购汇源报价显得越来越昂贵，交易成行便意味着可口可乐将立即拿出一大笔现金。

　　事实上，收购价格在最初时便被关注。可口可乐提出的每股现金作价为12.2港元，是汇源去年9月2日收盘价的近三倍。但当时李小筠对本报的回应是，这是一个“合理的价钱”：“我们要看到资源整合节省的成本，国内果汁市场的潜力和前景。”

　　2008年10月，德意志银行将可口可乐评级由“买入”下调为“持有”，指因预期其销量下降，股票收入减少且汇率形势对其更为不利。今年2月，花旗将可口可乐目标股价下调至51美元，评级为买入。

　　2008年9月3日，宣布收购汇源当天，可口可乐的股价尚在16.96美元/股，但2008年10月后，其股价便开始持续下跌，3月17日，可口可乐收报于11.87美元/股。

　　2月12日，可口可乐发布全年财报及第四季度报。2008年全年，可口可乐净利润58.07亿美元，每股收益2.49美元，同比下降3%；营业收入为319.44亿美元，比上年增加11%；而去年第四季度净利润为9.95亿美元，每股收益43美分，同比下降了18%。

　　可口可乐声称，为应对北美市场的需求下降，公司将在各个领域削减成本。

　　2月28日，汇源集团董事会主席朱新礼出席2009跨国公司论坛时的一番话加深了这一担心。他表示，在当前全球危机的环境下，可口可乐董事会内部对并购汇源的反对声音正在增多。

　　随后可口可乐再次否认收购有变的说法，但对是否有反对之声不置可否。

　　于是，裁决结果出台之后，“阴谋论”开始浮出水面。有消息人士称，可口可乐提交的一些意见书的回答让商务部感到其不愿做出更多承诺。

　　根据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在3月24日披露，商务部在审查中向可口可乐指出了此项收购的各项竞争问题，并要求其在限定期限内提出解决方案。但直到3月初，可口可乐才提出初步解决建议。但商务部认为该方案未能解决竞争问题，此后，可口可乐提出的最终方案也未能通过评估。

　　而在裁决结果出台当晚，可口可乐迅速做出不会在继续收购汇源的决定。

　　“通过审批很难，但通不过也很简单，只要一些工作上不太配合就可以了。”一行业内人士称。

　　而对于3月初可口可乐全球总裁兼CEO穆泰康的访华和带来的20亿美元投资计划，此前一度被看作是向中国示好，为审批通过铺路。而现在，一部分观点将此理解为为放弃收购而进行弥补。

　　“(这些说法)太不靠谱了。”赵彦红表示，穆泰康的行程计划很早之前就已经安排。来华后，他除了参加研发中心的开业，便是在上海会见了从北京前来的朱新礼，并没有外界猜测的北京之行。

　　也有北京的媒体称，裁决出台前几天，可口可乐的公关曾拜访媒体，并咨询一旦审批通过媒体感兴趣的问题。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王志乐表示，可口可乐虽然收购汇源没有成功，但未来可以继续收购其它果汁企业，继续扩大在中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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