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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申剑丽
北京市朝阳区建外大街一幢8层高的楼。
2008年从8月1日到11日,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奥运代表团成员进出期间。进出的奥运代表们,在这里订做了3000多套服装。
他们中包括了25国政要及夫人。在他们飞抵中国的首都北京之前,早已被告知,那里有一条叫SilkStreet的地方,不能不去。
SilkStreet,翻译成中文,就是丝绸之街。在这个上下8层的“街”上,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夫人在北京奥运会18天内六逛其中,她买了玉,为小孙子制作了可爱“面塑”,还先后订做了17套礼服。
汪自力说,从常年客源看,这里90%是外宾,几乎是唯一外宾多过内宾的商品市场。汪的头衔是北京秀水街有限公司总经理,也就是这条名为SilkStreet(丝绸之街)的管理者。
丝绸之街威名远播已久,但这里曾是中美交锋的地带,以知识产权之名。历经三次跃进的丝绸之街,却是一幅中国商业文明演进的缩微画卷。
剑桥大学的教授写了一本名叫《撤掉梯子》的书,说发达国家已经爬到楼顶上了,然后把梯子撤掉,其他国家就别想再上来。如果要爬上楼顶,那就与其在产业政策、贸易保护、保护知识产权三架梯子上配合到底。
这是一个关于商业文明拉锯的多维面相。
面相一:中国人商海记忆
秀水街因之起步,是为丝绸之街前传。
老秀水商户李东回忆称,在1982年前后,不知道谁最先在秀水街附近卖水果,紧跟着摆摊卖衣服卖工艺品的也来了。那时刚20出头的李东以30元钱卖袜子起家。
1985年朝阳区政府在秀水街上空搭了块布,上书“文明经商、保持卫生、保质保量、收费合理”,市场的合法地位以如此巧妙的方式得以肯定。
其时,距1979年我国将个体经济列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开始,已六年。公开数据显示,从1978年底至 1981年,全国的个体户从14万人激增到227.9万人。
1983年至1985年,中央连续下发三个1号文件,要求放宽政策,扶持个体经济发展。到1987年底,全国个体户数量已达1000万户。
李书兰也在那个时代赶了回时髦。1988年9月的一天,48岁的她下班回家路过秀水街,瞅见有人摆摊卖东西。好奇心重的她找到一个小伙子问个究竟,对方告诉她“傍晚到晚上来,没人管”。
当时还在北京一国营工厂从事机床工作的李书兰,正琢磨退休后的出路,回家后欣喜地告诉爱人下班摆摊,爱人却坚决摇头,“都是国家正式职工,卖什么东西!”
她并未放弃。一天下了早班,径直来到附近的光华路针织厂,买了几件小孩秋衣秋裤,拿到秀水街开卖,“怪不好意思的,生怕熟人认出来,刚开始不敢吆喝。”
她至今记得第一个主顾是个黑人朋友,要买一身小孩衣服,连点头带比划总算把第一桩买卖完成,当天她赚了一倍。
之后李书兰就常和同事换班,赶下午到秀水卖货。慢慢地她才知道不少同行是刚从“大牢”放出来的,但她也没觉得害怕,心想“英雄莫问出身”。
1988年底,在朝阳区政府要求下,140多名个体户每人出资3000元,建立了有防火措施的铁皮棚屋,秀水市场终于有了比较正式的经营场所。
日常“练摊”的经营,加之偶尔“倒外汇”,这些个体户们几乎“一夜间”成为北京最早富起来的人,那时候,“北京丝绸一条街”的美名逐渐传开,一条街的税收在1990年代初已达250万元人民币,商户们基本上家家有车。
虽然“暴富”,但商人群体并不能“光鲜”面市,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期,姓“资”还是姓“社”的争论,舆论认为个体经济“弊”多“利”少裹挟着。
李东说,那时他们只埋头干活,小心做人,不问太多“究竟”。
东北姑娘高秀玲,是第一批转行雅宝路做服装生意的翻译之一,也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学历个体从业者。1990年代初年从黑龙江大学俄语系毕业的她,在北京某事业单位谋到了个“铁饭碗”,为下属“三产”公司做贸易翻译。工作不到一年,就毅然辞职“下海”,搞服装批发,生意红火的时候,还和伙伴们远赴土尔其买“样板”。
她记得那时候钱特别好赚,外商结账时,钱都论捆数,一捆十万;结完账后,就把钱随意装进空鞋盒,端到银行存款。
1980年代,流传着10亿人民9亿商,这是一个积蓄30年的民间力量得以集体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