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断粮”，这些企业似乎别无选择

　　-本报记者 韩方方

　　上海市红新加油站，红绳将车辆出入口封住。入口处挂了一块“暂停营业”的告示牌，加油机上也粘贴了字条——“没油”。

　　加油站的员工已放假，只有一名主管值班。该主管介绍，由于中石化和中石油停止供油，加油站一直处于停业状态。中石化给该加油站的答复是成品油紧张；中石油的停供则是因为“油库养护维修”，并答应在维修完成后立即供油。

　　张涛，红新加油站的老板，目前手头上最要紧的一件事——“找油！要不就把红新卖了！”

　　国际油价不断攀升，国内用油紧张、油价居高不下，汽车销量大幅增加，一年几百万辆新车上路……

　　但在商务部公布的《成品油经营企业指引手册》和《原油经营企业指引手册》出台后，一直抱着迎来“春天”的民营油企，在获知新规内容后，希望像肥皂泡般破灭了。因为两手册中规定的成品油经营准入门槛，对于大多数民企来说可谓是“高不可攀”。

　　《反垄断法》正式实施后，近日，200多家民营油企正计划以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欲起诉中石油和中石化。

　　夹 击

　　《反垄断法》出台尽管在形式上打破了成品油市场的垄断格局，但民营企业依然看不到希望：一边是两大集团把持油源、另一边则是海外巨头见缝插针，民营油企举步维艰。

　　“每天一睁眼就想着跑哪去弄点油来。过去我的企业是沐浴在春光中，现在却陷入了困境。” 面对“油荒”的窘境，浙江省集美东南石化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刘云显得很是无奈。“我现在只能买一些高价油来供应那些合同客户，不然耽误了人家企业的生产，我们可是要赔钱的。”

　　由于没有跟两大石油巨头签订合同，刘云已经好几天没能从成品油批发企业那里拿到柴油。而之前，有一些企业专门与刘云签订了供应柴油的协议。为了不影响这几家企业的正常生产，刘云这几天不得不用别的企业的名义向成品油批发企业申请拿油，“若是用加油站的名义，人家根本就不给你。”即使这样，每吨6300元左右的0#柴油批发价加上运费，细算下来，每公升柴油价格已超过5.6元。他的加油站以前一天能销售四五吨柴油，但是现在每公升5.6元购进的柴油若是继续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格出售，“一天就要亏本1000多元，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民营油企无油可卖、油价批零倒挂的现象存在已久，很多企业无奈地被收购，有些被迫关门歇业，留下的多数惨淡经营。众多的成品油批发企业，也因没有油源早早关门，几亿资产闲置给国家资源造成巨大的浪费。”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会长赵友山告诉《财富时报》记者。

　　集体卖身？

　　2007年，中国石化集团原油产量将近4200万吨，其炼油能力已排名世界第三，乙烯产能排名世界第四，自营加油站约2.8万座，排名世界第三；2008年1月至5月，中国石油集团国内外累计生产原油5780万吨，其油气投资业务已扩展到全球26个国家，在世界50家大石油公司中排名第7位。

　　这样的业绩是任何一个民营企业无法与之抗衡的，事实上很多民营企业的负责人对于国家政策表示支持与理解。而两大石油巨头涉足石油流通，给这个市场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专业委员会统计，1998年以前国内成品油市场中，民营企业占了85%左右，国有企业仅占15%。而到了2007年年底，全国近10万座加油站中，中石油、中石化两家旗下的就有46000多家，占了50%左右。

　　2006年10月，民营加油站老板张涛与中石化签订了供油协议，有效期为一年。从6月份供油紧张以来，供油数量有了限制，7月份，加油站共从中石化提取汽油2车，每车10吨；柴油3车，每车12吨。“今年6月份以来，每个月供油3车以内的部分，其批零差率还能达到4.5%，有钱可赚；3车以外的部分，批零价相差无几，无钱可赚。”

　　虽然两年来已亏掉上百万元的资金，但张涛依然想尽办法艰难维系着油站的业务。“我亲眼看到不下10个小加油站因为无法继续经营而被收购或倒闭，每一次听到、看到又一家加油站被收购或倒闭，总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担忧。”

　　2007年，90家民营油企打包出售、联手“卖身”外企。出售的企业，大多已在成品油流通行业摸爬滚打了10年以上，平均资产上千万元。其中，仅辽宁盘锦兴隆石化实业开发有限公司，手头就有7万立方米的油库、16家加油站和码头、铁路等资产。

　　论 衡

　　“民营加油站打包出售总体上看还是好事情。”资深石油专家韩学功谈到，如果能通过这种转让或并购的方式实现加油站重新整合，则无疑有助于国内石油资源的优化配置，有助于加油站优胜劣汰，从无序竞争走向有序竞争。

　　“以这种方式来解决民营油企困境问题存在一定难度。”中国能源网CEO韩晓平却对民营油企“集体卖身”多了一份担忧，加油站星罗棋布在全国各地，要集中起来出售本身就不容易。另外，就民营加油站来说，如果其产权、土地使用性质等各方面都没有问题的话，可能早就被中石油、中石化并购掉了。而剩下的民营加油站中有很多土地使用性质不清、产权不明，令转让的过程也隐伏一些陷阱。

　　韩晓平建议，民营加油站要摆脱困境，还是应采取规模化、系统化的整合并购方式。“或许，通过建立收购基金来整合民营加油站会更有效。”

　　也有人看到了机会。

　　“近日国际油价下跌对民营企业将是一个机会。”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分析道，油价很高的时候不是国家不允许民营企业进入，即使能进入也赚不了钱。

　　林伯强表示，不应将目前这轮民营油企倒闭全部归咎于中石油和中石化。“大量民营油企的倒闭，并不是因为两大巨头垄断而造成的。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国际油价持续走高，而国家对成品油实行限价，致使价格倒挂，民营油企卖一吨亏一吨，导致陆续倒闭。” 而当时两大巨头也处于亏损状态，因此不应将原因都归咎于中石油和中石化。

　　林伯强认为，国家有关部门应从政策上给予引导，尽量给民营油企提供生存的空间，这样才能推进市场在公平竞争的环境中发展。否则，如果政策导向不予以变化，两大巨头始终处于绝对垄断的地位，这将影响石油行业的效率，导致成本增加，最终影响到油价。

　　但现实中的数字似乎来不及倾听太多的讨论。

　　“2008年初步调查，全国石油民营批发企业已经关门、倒闭了2/3，加油站关门倒闭了1/3，亏损的有1万多家。”赵友山痛心地说，据2006年年底的不完全统计，中国民营石油企业固定资产总投入高达7700亿元，民营批发企业663家，民营加油站45064家，占全国石油流通市场份额的56.3%。他认为，再这样下去，将有九成民营石油企业被淘汰；不是卖身就是死亡，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