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手记

　　快门在闪 风向在变

　　全世界的新闻摄影记者们，时下用的大多是同一个品牌的相机。每逢重大的政治场合或体育比赛，你就可以看见那黑白相间的大炮筒子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

　　那是佳能的EOS单反相机，在数码时代，最适合新闻摄影的特殊要求。我自己也扛着这样的炮筒子，在新闻一线穿梭过。所以，采访内田恒二，是个有趣的任务。因为这风靡世界的EOS数码单反相机，就是他领导下的研发团队搞出来的。

　　采访内田恒二的地点，被安排在大连。这里是佳能在中国最重要的投资地点，也是内田恒二来中国最多的地方。

　　内田恒二不是个侃侃而谈的人。日本的企业家们，多数都严谨慎言。内田恒二是搞技术出身，这方面的严谨程度，依我观察，还要略高于平均水平。这真让记者挠头。可我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关于御手洗富士夫的那个问题——按照东方人的文化逻辑，让现任评价前任，让下级评价上级，这个问题太难了。

　　内田恒二听到这个问题，有些错愕，但还是耐心地做了回答。其实问者和被问者都明白，御手洗富士夫能当上日本经团联会长，虽有一部分他个人能力与魅力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来自于一个社会对一个企业的总体评价。

　　在日本这样一个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国家里，企业家的发言权很大。他们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经济走势，也对每一届日本政府都构成不可忽略的影响力。小泉下台的时候，以日本经团联为首的三大经济团体，曾同时呼吁其后的首相不要再参拜靖国神社。当时代表经团联阐述这个意见的，正是新任会长不久的御手洗富士夫。

　　1998年，我在日本丰田总部那幢不起眼的办公楼里，采访过丰田会长奥田硕。之后不久，他成为了日本经团联的第10任会长。丰田是日本第一号大企业，奥田硕当这个会长，不是新闻。2001年和2005年，我在上海和北京，两次采访了东芝会长西室泰三，那时他是经团联的副会长。他告诉我，东芝的负责人能够担任这个副会长，已经预示着日本企业界的潮头，正由传统的制造业，向转型后的东芝所代表的IT业转移。

　　西室泰三今天已经卸去了经团联副会长之职，转而担任东京证券交易所的会长。奥田硕则在两年前把经团联会长之职，交到了佳能的御手洗富士夫手里。

　　只是从传统制造业转向IT业么？风向并非这么简单。经济体量也就排在日本企业界前几十位的佳能，能够从长人如林的阵势里脱颖而出，依靠的是两点：

　　一是它非常国际化。内田恒二在回答我的提问时，就强调了这一点。1990年代以来，日本企业的总体国际形象并不好，而御手洗富士夫治下的佳能，则展示了面向世界的开放心态。这既体现于其全球化布局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也体现在佳能的核心产品，能广为全球消费者所接受。

　　二是它的公众形象比较好。过去日本人品评自己国家的企业，论的是产值、利润。今天，又加了一个指标，那就是企业的亲和力。今天日本人眼里的“好企业”，不只是产值大、利润高的巨头们，还包括像任天堂这样“大学毕业生最爱去的企业”。一个国际化的佳能，其副产品，就是现代而亲近的佳能人。佳能(中国)公司总裁小泽秀树，就是这么一位。他一口流利的英语，鼓励员工彼此多交流，大力提拔本地管理者，屁颠屁颠地跑北京马拉松，赞助中超联赛，到四川地震灾区看望那里的员工。

　　内田恒二对佳能曾经最大的贡献，或许就是EOS数码单反相机的诞生。而这几乎成为一段时间里佳能最具全球性、标志性的产品。现在，内田恒二正督促着他的部下们，把这一技术用于普通消费者喜好的数码相机。在特别爱照相的中国人眼里，在比较爱照相的欧美游客眼里，这都是好物件。

　　当然，全球化的佳能，也并非什么都往外鼓捣。比如专业的单反相机，至今仍坚持只在日本本土研发和生产。一些中国人曾对此感到不理解。也许，全球化不只是漂亮的游戏和友谊，也有时时刻刻的审慎和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