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玛工厂环境恶劣

　　深圳一共有17家深圳服装企业或者是和服装有关的贸易公司为沃尔玛供应服装，生产了至少39种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服装。其中，有七家生产沃尔玛的自有品牌服装，一共有11家企业有自己的品牌。其中，深圳佐蒙实业是深圳服装企业当中的佼佼者，其送入沃尔玛商店内的服装种类最多，分别有西裤、休闲裤、衬衫等等多个品种，占据了沃尔玛服装区内30%左右的场地空间。

　　记者走访了其中5家。分别是深圳秋风林、德实达实业、佐蒙实业等。通过深圳工商局的网站查询，这些企业在法律上都还存在，办公地址和商标牌上的地址也多数相符。秋风林属于福田区的企业；佐蒙实业在福田区有两个地址，在龙岗区有一个地址；德实达实业在南山区；鹏福特在宝安区；恒昌饰品在龙岗区。

　　沃尔玛商店里秋风林服装有限公司的地址是深圳市福田区上沙工业区14栋6楼，但记者找到该地址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楼下的小卖部和饭馆老板都不知道该公司，而记者拨打记录在该公司商标牌上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却自称是公安局。通过114，记者找到了该公司的新地址——下沙村花好园A2栋26A。这里是一栋写字楼，没有服装厂，该企业内部就是一个办公室，有两台电脑，一个年轻女子值守，不愿意提供任何消息。

　　德实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地址是深圳市南山区南油大道保利大厦2301室。该公司为沃尔玛提供沃尔玛自有品牌的服装男童V领恤、弹力斜纹女长裤、女弹力牛仔长裤。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德实达只要不违法的都做，违法的都不做。做一单生意，是否赚钱和利润率没有关系，如果是100%的利润率，可一年只有1000元的收入，和只有1%的利润率，一年能够赚一亿元比起来，肯定是1%的利润高。通过网络，记者查询到该公司的信息为：成立于2001年，注册资金两千万元人民币。主要经营项目投资、房地产开发、国际贸易及配套工程和配套设备等领域，是一家大型的综合性民营企业。深圳市工商局网站查询到的信息显示，该公司处于开业状态，其注册地址为深圳市南山区南油大道保利大厦写字楼2301室，法定代表人周××。

　　佐蒙实业的地址分别是深圳市福田区金地工业区120栋四楼，第二个地址是深圳福田区红岭南路红岭大厦1栋19楼E，第三个地址是深圳龙岗区布吉镇吉政路恒德源工业园5栋5楼。记者用“深圳市福田区金地工业区124栋附4楼”查询，发现另一家企业，名称是“深圳市山禾实业发展有限公司”。记者走访，发现这里是一家专门生产女装的企业，跟沃尔玛没有一点关系。

　　通过查询深圳市工商局的网站，发现深圳市佐蒙实业有限公司目前处于开业状态，其地址为深圳市福田区红岭南路红岭大厦1栋19E房，法人代表王苑银；现场走访发现，该地址是一住宅改成的办公场地。到达时，防盗铁门紧闭，里面没有看到有该公司员工。如果用在沃尔玛店内搜索到的佐蒙实业地址“深圳市龙岗区布吉吉政路恒得源工业城5栋五楼”在深圳工商局网站上搜索，就发现是另外一家未曾在“佐蒙”牌服装上出现过的公司——深圳市迪艾伦实业有限公司，其法人代表是宁福强，企业处于开业状态。

　　佐蒙销售经理凌森在记者登门拜访时表示，佐蒙和迪艾伦是同一家企业，主要做终端销售，已经和沃尔玛、易初莲花等超市有深入合作，他们有自己的工厂，其中一部分在广西灵山县，在深圳没有工厂。该公司在沃尔玛的服饰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西裤，各式各样的西裤在沃尔玛的工厂里都很多，究竟有多少没有进行过统计，这些西裤主要是中山的10多家工厂生产，这些工厂大约有100多人，但他没有告诉具体的厂名。该厂生产的另一类产品是休闲服饰，主要产地是福建的石狮。

　　广州市宝织服装有限公司及其经销公司广州柏斯宝服装有限公司是记者这次调查了解的重点，该公司占据了广州供应沃尔玛超市的服装的80%左右的份额，占据沃尔玛男装区30%左右的份额。记者拨打114查询宝织服装有限公司和柏斯宝服装有限公司的电话，话务员称都是没有登记，4月28日，记者登门拜访柏斯宝服装有限公司，一位姓赵的男子接受了记者的来访，他称通过了企业社会责任认证，熟悉沃尔玛的查厂程序和对供货商的要求，担心的是沃尔玛的退货条件很严格，压价的问题倒不是最大问题。

　　售价58.60“依格兰”牛仔裤是广州市高登制衣有限公司在沃尔玛店内销售的服装之一，该公司的地址是广州市西华路长福街4号。记者拨打114查号台查询，服务小姐说用“高登”词组查询，没有任何和服装有关的企业。记者没有拨打该公司商标牌上的电话，就直接按照商标上标注的地址寻找该公司。结果发现该公司商标所标注的地址上的那一栋楼正在装修，守门的老人也不知道有这家公司。

　　2007年4月18日和19日，记者寻找广州宾伲纳服装有限公司。该公司为沃尔玛商店供应有三款衬衫，售价分别是39.80元和98.60元，一种长袖衬衫，售价是58.60元，其商标上标注的地址是广州站西路47号7楼和广州同德围西聂龙路667号一街5至6层，两个地址用同一个电话。在售价98.60元的红色短袖衬衫上，还标注了生产厂家是福建泉州滨淇包袋有限公司。

　　记者先通过114查找宾伲纳的电话，报号的话务员告知我说该电话没有登记。而在广州站西广场，寻找47号7楼，根本就没有这个编号，在站西广场其他商铺查访，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宾伲纳服装有限公司的门店，也没有看到该公司的服装，拨打该公司留在服装上的电话，对方说在流花对面有个店面，但具体是哪个地址，对方就是不愿意说。

　　记者对沿海给沃尔玛供货的企业查访从广东汕头开始，走访了泉州、福州、温州、义乌、绍兴、杭州、上海、昆山、常熟等10多个重要的纺织服装生产城市，拜访了汕头的名鳄、新姿扬，义乌的梦森、卡迪，绍兴的滕祥，杭州的百靓园，上海的依闲、韵度、欧轩、仪华、杰艺、和欣悦等，其中杭州百靓苑、上海韵度、上海杰艺、上海依闲以及上海和欣悦按照地址都找不到工厂。

　　记者走访沃尔玛的服装供货商时发现的主要问题有：服装企业基本上工资都很低，而且工作时间都很长，12个小时比较普遍，13个小时以上也很多；工作的环境非常恶劣，没有必要的空气洁净设备，没有什么安全措施；部分工厂没有合法资格；沃尔玛公司本身极少查厂。尤其是，很多非常小的服装厂，小作坊在给沃尔玛做服装，他们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沃尔玛需要的软硬件条件，不可能也没有按照沃尔玛工厂的标准去做。

　　在记者所走访的供货商中，对沃尔玛负面的评价很少。他们对沃尔玛心存感激，并相信沃尔玛的道德和诚信，在回款的问题，它们觉得沃尔玛非常守信，而且他们说沃尔玛的采购人员不收回扣，他们表示，这是国内许多零售商乃至进入中国的许多国际零售商的常见做法。对于沃尔玛的抱怨比较集中的是沃尔玛的规则过于死板缺乏变通，比如说，交货的时间容不得任何的拖延，只要过了一分钟，就只好下次重新下单。

　　但沃尔玛的工厂与国内的许许多多服装企业一样差，甚至更差。许多沃尔玛工厂的工人每天工作时间超过了12小时，工厂的条件和环境恶劣之至，工资低下，没有合法的劳动协议，也没有相应的社会保障。

　　按照沃尔玛自己的供应商管理规定，凡生产在他们店面销售的商品的工厂都是沃尔玛工厂，沃尔玛对外宣称，他们在与这些工厂合作之前，对他们的生产情况有专门的审核，并在建立一系列的管理规定和限制，以保证这些工厂在与沃尔玛的合作期间符合他们的规范。但沃尔玛极少走进他们的工厂，虽然他们不断发起和签署各种道德协定，但是这一切没有落实。

　　中国的法律规定，开办企业必需要有工商登记，要照章纳税，可是记者很遗憾地看到，许多和沃尔玛做生意的企业连正常的登记手续都没有，虽然中间或许经过了某个经销商代理，虽然有的企业也曾经反映沃尔玛向他们索要产品合格的检验报告，但没有改变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和世界上最小的黑工厂的合作的事实。

　　对于黑工厂，除了工商部门遇到一家就查抄、关闭一家的方式外，政府管理实际上是一片空白，而这些企业完全可以有很多方式诸如拖欠工资、使用黑工、偷逃税款等方式压低自己的成本。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企业究竟有多少，但一个普遍的事实是，这样的企业压低了行业的利润空间，使得经过合法登记、照章纳税、保障工人工资的正规企业必须用更加卓越的手段来进行经营，否则难以存活。

　　过去我们在发现超市里没有经过检验的个别产品的时候，往往都是谴责供货商，谴责不法商贩，谴责政府有关部门不作为，但是今天，当世界上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的供货商里出现了这么多没有履行正常登记手续、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企业，究竟该谴责谁？

　　盛世华夏跟沃尔玛的故事

　　天亮以后说分手

　　从中山市工商局查询到的资料上看，“中山市沙溪镇盛世华夏制衣厂”经营地点是“中山市沙溪镇云汉村星云东路1号5楼”，经营范围是加工和销售服装，由个体户朱坤明投资5万元2006年12月13日成立，执照有效期是2010年12月13日。

　　相对于其他制衣厂来说，盛世华夏制衣厂纯粹是个意外。在寻找该厂之前，记者一直在寻找“中山市沙溪镇帝衣制衣厂”和“中山市华夏盛世制衣厂”，这两家厂是记者在沃尔玛深圳中山店搜集供应商资料的时候查到的，两个厂都生产牛仔裤。而北京的志愿者甚至发现“中山市帝衣制衣厂”的商标牌挂在一些T恤上面。

　　记者在深圳发现这两个厂的厂牌在牛仔裤上。

　　但是怎么查也查询不到华夏盛世制衣厂和帝制衣厂，就变换词组查询，得知有一个盛世华夏制衣厂。究竟有没有关系，需要访问看看。

　　4月1日，记者下定决心往五楼走，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制衣厂，在大约200平米的厂房内，堆满了布料和运动装，一个年约40岁的男子正在和几位工人清理一摞衣服，在通往办公区的玻璃上写着“中山市盛世华夏”制衣厂几个红字，记者一开口就问老板在不在。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接待了记者。

　　这位干瘦的中年人叫朱坤明，就是盛世华夏制衣厂的法人代表，他向记者说明了他们工厂成立的历史和现状，大概也就是三五十个人，专门做运动服。不过，他没有自己的生产车间，都是委托别人做的。他过去和沃尔玛的合作，是通过上海的一家叫和欣悦的贸易公司来进行的，每年给沃尔玛供货8万件，占到他们年出货量的30%。他们供货给沃尔玛的价格是8元一件，一共合作了两年，2006年由于“双方协作”的原因，有一万件没有卖出去，被退了回来。等于这一年的劳动都白费了。

　　他说，他卖出去的运动衫中，布料成本一般会占到60%左右，自己赚一元，管理费、房租水电税费等占一元，工人的费用占到1元左右，有时候也不一定，品种不一样价格就有可能不一样。“和沃尔玛打交道其实根本就赚不了钱，只是量大，有保证。”今年失去了那八万件的订单，需要重新去寻找订单，好在记者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找到了。

　　朱坤明告诉记者，叫上海和欣锐贸易有限公司，沃尔玛的帐期是三个月一结，而那家公司比较讲信用，都拿自己的钱来垫付货款，给朱坤明做生意的时候，直接派车到厂门口拉货，拉货后一个星期付款，从来没有拖欠过货款。

　　记者多问了几句关于上海那家公司的情况的话，朱坤明就说：“如果你们的采访是针对那家公司的话，我就一句话也不说了。”记者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那家公司还算是比较好的合作伙伴，至少在生意场上如此。

　　朱老板原来是四川人，原来曾经到广东来打工，干了十多年，现在开办了这个制衣厂。记者问他现在主要的困难是什么，他说主要是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很难，如果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去年底积压了一万件服装以后，双方都有些不悦，也没有说什么，后来就没有再提出新的订单，也就没有再给沃尔玛供货。不过，上海和欣悦贸易有限公司在进了朱老板的衣服之后，并没有用盛世华夏制衣厂的牌子，只是用了上海的牌子，留在服装吊牌上的电话也是帝衣制衣厂、华夏盛世制衣厂和富晓制衣厂服装上出现的那个手机号。

　　关于华夏盛世制衣厂和帝衣制衣厂两家厂，朱老板表示不清楚，他认为这不是违法的事情。而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帝依制衣厂”，他说就是在三楼和四楼，只是目前已经基本不对外。记者从工商局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厂已经在去年的12月14日注销了。注销的原因是经营不善。

　　他还告诉记者，上海和欣悦贸易有限公司专门有两个业务员在中山，记者要两个业务员的电话，他拒绝提供。

　　记者还问了朱老板怎样看待被很多人所共同指责的加班问题，他说做服装就像是农业生产一样，一年中有旺季和淡季，旺季的时候就要忙一点，淡季就闲一点。一个制衣厂一年的生存基本上靠的是旺季那几个月，到淡季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活做，工人也只得养着，否则来年招不了工。所以，对于企业来说，在旺季加班是很正常的，如果不加班，等待企业的命运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