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值提速 出口企业面临生死大考

　　证券时报记者 孙宗胜

　　浙江是长三角地区的进出口重地， 宁波市在2007年11月份突破了500亿美元的进出口总额；温州市则以集群化产业闻名全国。但在人民币加速升值背景下，长三角以宁波、温州为代表的中小企业迎来了一场严峻考验。

　　升值损失两成利润

　　新年临近，宁波知名的南苑饭店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人届中年的徐建昌宏亮的声音在饭店大堂里激荡着：儿子就要结婚了。他正在这里紧张谋划婚礼的事情。

　　高兴可想而知，但一说到生意上的事情，他就没这么开心了。徐建昌是宁波狮丹努集团有限公司、宁波东方宏业进出口有限公司总经理。

　　狮丹努是宁波乃至浙江有名的企业，现有员工超过3700人。公司下属宁波狮丹努服饰有限公司、宁波狮丹努进出口有限公司等八个单位，公司拥有超过八个成衣厂，是一家织造、染色、制衣、国际贸易为一体的集团型针织服装企业。2006 年销售额达 11.35亿人民币，创汇1 亿美元。

　　“我们在针织品、T恤方面是出口前三甲企业，每月出口数量可以达到250万件，ADIDAS、NIKE等公司都是公司的订单客户，2006年世界杯的比赛用服装就是我们生产的。”徐建昌骄傲地说。

　　让徐建昌感到忧心的是，钱越来越难赚了。“倒不是愁市场，而是人民币值钱，我们就损失钱。”

　　“根据我自己的测算，从2007年1月1日到12月1日，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接近6%，公司损失大约1千万元人民币，约占利润的23%。”徐建昌说。

　　汇率变化同时还带来了严酷的竞争压力。“服装出口有着广泛的竞争对手，中国出口服装占世界约30%，目前其他服装出口国中只有印度和中国一样在货币升值，印尼、越南等几个大竞争对手都在跟跌美元，不少订单转移到了周边地区。”徐建昌现在对汇率的敏感和熟悉程度，已经不亚于一个职业炒汇者。

　　让他感到担忧的是，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已经去央行咨询过了，2008年升值一定会超过7元，考虑到美元降息，人民币加息的因素，后面的困难可以说前所未有。”

　　徐建昌皱紧了眉头。

　　新“三座大山”

　　“汇率、税率、利率，这三率是压在出口企业身上的三座大山。”徐建昌说，而正在加速升值的人民币汇率是他和同行眼中的最大一座大山。徐建昌并不是对汇率升值感到最头疼的企业主。

　　在浙江，他的许多同行比他焦虑的多。“在宁波市的服装针织同行中，狮丹努的效益实际上是排在前列的。”徐建昌说，他的工厂生产的服装制品属于较高档次的产品，利润率相对要高。

　　家电制造业的净利润就低得可怜，“一般的企业可能只有2%、3%，只有最好的企业可能超过4%。”宁波奥克斯进出口有限公司总经理王稳根说。在这样的利润率下要应对超过6%的人民币升值速度，困难可想而知。

　　奥克斯可以说是宁波最好的企业之一：拥有总资产80亿元、员工3万名，涉足电力、家电、能源、通讯四大制造业以及房产、医疗、物流三大投资项目。2006年，实现销售收入180亿元，其中出口3.2亿美元。同时还是中国500强企业、中国大企业集团竞争力前25强。

　　尽管罩着如此多的光环，王稳根也对人民币升值速度感到很大压力。他表示，前几年也面对过原材料涨价、激烈竞争等情况，但现在感觉人民币升值的影响压倒所有这些因素。

　　王稳根介绍，奥克斯现在的空调产品出口约占45%，而空调出口的国外客户对定价要求较高，因此在出口过程中，人民币不断升值已经让他深受损失。

　　狮丹奴和奥克斯的遭遇在宁波出口企业中具有普遍性。宁波是国内出口重镇。据统计，截至去年11月，宁波口岸的外贸进出口额超过了1006亿美元，居全国第七位；而宁波市外贸进出口总额超过了514亿美元，拔得浙江头筹，当地注册外贸企业已经达到8996家。

　　“外贸是宁波开放型经济的基础，2006年的出口依存度达到80%，2007年预计还会提高。”宁波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丁海滨告诉记者。他介绍，“在宁波，每三个人就有一个人在从事出口工作。”

　　而在宁波众多出口产品中，机电和服装纺织是主要的两大类产品。丁海滨介绍，两类产品分别约占出口的57%和20%。狮丹奴和奥克斯恰是这两大领域的代表。

　　丁海滨坦言，2007年以来先后两次调整出口退税政策、人民币升值、CPI上涨带动原材料涨价以及其他制约因素，对出口企业已经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人民币升值直接导致企业效益下降。”丁海滨说，尽管目前宁波进出口保持了快速发展但一些滞后性的影响正在显现。一项对10大类商品的调研发现，从2007年9月份开始，订单变少。丁海滨表示，上述现象说明国外采购商转移了订单，一些低端服装订单转移到了周边国家和地区。

　　中小企业面临洗牌

　　奥克斯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王稳根预测，人民币升值给国内企业带来了冲击。在升值过程中大的企业尚能承受，而小的企业一定会遭遇洗牌，关停并转不可避免。

　　在浙江的另一个制造业重镇温州，这样的洗牌过程已经开始。“一个月前，刚刚有两家服装厂关门。”温州大展进出口有限公司董事长徐慧说，“这两家服装厂都是上规模的大工厂。”而关门的原因是现金流紧张，老板丢下资产转到海外发展了，工人为了尚未发放的工资不得不四处奔走。

　　徐慧认为，温州不少从事实业生产的中小企业遇到了困难，其中中型企业尤其困难。因为相对于小企业，中型企业缺乏价格优势；相对于大企业，中型企业又缺乏规模和品牌优势。

　　徐慧认同奥克斯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王稳根的观点：中小企业将在这轮人民币升值过程中出现大规模关停并转现象。

　　抛下资产举家失踪是极端的案例，更多的温州企业主在被动形势下选择了“转”：有的转行、有的转移产品产地。徐慧实际上就是成功转型的例子。她目前经营进出口公司，但此前她实际上依靠服装工厂起家，现在她已经成功将外贸公司打造成了投资平台。“我现在主要是在做投资而不是实业了，贸易公司只是一个资本运作平台。”

　　她介绍，现在身边不少以前实业起家的同行都已经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投资上，实业公司变成了空壳。“做实业现在越来越难，而投资还可以赚一笔。”

　　仍然在做实业的企业主有相当部分开始考虑将产业转移到外地，寻找更便宜的水、电、土地和更优惠的政策以图增大日益缩小的利润空间。徐慧介绍，她手上现在有一个高科技概念的项目，但她已经不准备投在温州，“温州人多地少，而别的地方土地而便宜。”

　　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是专注于推进温州产业发展的代表。他也承认，在当前的宏观背景下，温州中小企业普遍出现经营上的困难：中小企业开工不足、产品滞销积压、三角债盛行、资金周转困难，甚至出现不少中小企业倒闭、企业家外逃的严重局面。

　　实际上即使大规模的企业也会重新洗牌，奥克斯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王稳根说，空调行业此前已经经历过一轮洗牌，只剩下了几十家，但2007年的不完全统计显示，已经又有19家退出。

　　人民币升值、税率调整、利率上调带来的变化如何应对，成为摆在出口型企业面前的一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