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汽握手南汽：告别以邻为壑

　　10年前最接近成功的结合失之交臂，如今无人看好的协议却顺利签成

　　-本报记者 张炤虎

　　12月26日下午6点，上汽集团与南汽控股股东跃进汽车集团的全面合作协议签字仪式结束，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汽车企业诞生。

　　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官员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央领导一直坚持到晚宴结束才走，这在以前很少出现。大家都认为这是件大事、好事。重组终于越过了地方利益的阻碍。”

　　很多中国企业高层在电视机前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等候在跨地区重组的名单中，尽管我们怀疑，每一项重组还会与地方利益进行艰难博弈，但是我们相信，重组方式的多元化将彻底改变国企重组的历史，倒计时已经开始。

　　一天和十年

　　“大家都在说我们26日签字，可是现在他们还在屋里谈判呢。只能赶时间了。”12月25日下午，上汽股份总裁办工作人员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财富时报》记者。由于国家发改委决定了12月26日这个日期，而谁也不知道何时能真正谈完，26日的签字时间被一改再改，从上午拖到中午，又拖到傍晚。

　　奇迹，真正的奇迹，从没谈完到签字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但在这之前，双方从试探，到迈出这一步却花了10年时间。是谁让两家大企业的重组一次次被耽搁。“是跃进前任董事长黄小平阻挡的结果，更是江苏省地方利益不放的结果。”国家发改委官员说。

　　机会被错失就很难再找回来。2006年，当上汽和跃进都决定买下英国企业——MG罗孚的时候，地方利益之争，再一次把二者的无限接近变为无限疏远。

　　转机出现在2007年5月的长三角经济工作会议上，上海市和江苏省的领导坐在一起，大家摆出了能够参与合作的大项目：上海是上汽，江苏是仪征化纤。这时一个很扎眼的例子跳进人们的视线，那就是上汽和南汽(跃进集团子公司)在英国买下的MG罗孚项目，同样的产品系列被人为地变成了两个中国品牌——上汽荣威和南汽名爵。

　　一个产品两家生产销售，重复的零部件海外采购，这不是产业重复建设、不是结构同质化，又是什么？上海市和江苏省明白，必须给国家一个交待，“我们应该合并”。

　　人们开始猜测和判断，在这次交易中，上汽得到多少，跃进失去多少。但是这种计算恰恰是过去大企业重组总也谈不拢的主要原因。在国家看来，未来的重组不能再先算细账，而要先算国家的大账。一句话：不能浪费。

　　“我已经快累得撑不住了，稍后咱们再联系。”这是上汽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新闻发言人朱湘君在现场给《财富时报》记者的答复。五个小时后，她如约和记者开始对话：“这种判断是对的。合并不是买卖，不是数字。”“那么请问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模式会不会被其他产业借鉴？”“以后还会有谁走上我们这条道我还不知道。也许20年后，大家看胡总写的回忆录吧。”

　　借牌

　　胡茂元是上汽集团董事长，业内说他即将退居二线，也许是这个原因，让他在签约仪式前与记者见面的环节表现出奇地坦率：“我希望大家关心一下我们的未来，而不是那些数字和小细节。”

　　其实，当我们把签约中的内容梳理一遍再看，它不过是一次互相借牌的牌局。

　　“当我们用平台，而不是用品牌和产品来明确新联合体的事业时，一切都简单了。”朱湘君说。

　　上汽跃进联盟新增的乘用车平台将有三个：菲亚特、无锡新雅途和名爵。前两个平台已经解决，菲亚特宣布完全退出，把合资公司南京菲亚特让给南汽，实际上就是让给了上汽；新雅途今年也只有几百台的销量，无足轻重。重点是名爵的未来，上汽集团副董事长陈虹说，“名爵将留在大上汽，它与荣威两个品牌同时做。名爵将更加时尚运动，荣威稳健尊贵。”而上汽工作人员则认为名爵将主要供应国际市场，因为那里有更完备的网络，荣威主打国内市场。生产制造将实施共同采购，二者在英国的技术研发团队也将合并，这些内容很多将交由上汽、跃进共同成立的东华公司来做。

　　再一步就是生产要素的互相借牌。市场方面，上汽缺的是商用车，那么好，跃进把商用车拿给上汽；跃进缺资金，买名爵花掉8个亿，后边是个无底洞，由银行和江苏省国资委下属企业组成的名爵投资公司，由于金融机构要考虑到垂直管理方北京总部的意见，追加资金的许诺正在往回收，怎么办？好办，上汽给资金。

　　他们说：

　　一汽集团前副总工程师荣惠康：“当年一汽买天汽是花了45个亿，其中夏利品牌30亿，华利15亿。但意义并不在钱上。”

　　北汽控股集团董事长徐和谊：“戴姆勒和克莱斯勒分家了，那北京戴克怎么办？要我说，重组并购就像离婚分家一样，两口子动了手一夜之间就能决定一件事，但要真的分分合合，多少年都有可能，因为账算不清啊。”

　　尚未公开的细节还包括：市场方面主要交给上汽去做，因为荣威做得更好。根据《财富时报》掌握的数据，2007年1-11月，荣威的终端销售数量已经达到1.4万台，而名爵的5000台主要是在店头放着的车。

　　国家发改委官员认为，“如果说遗憾，表面上看，跃进和江苏省比较遗憾。我在现场看，南汽人的情绪比较低落。他们实际上是被兼并了。但是从长远看，遗憾的是产业界，这样的事应该早点发生，现在谈成了但细节还会发生摩擦。如果放在十年前，谁也不会遗憾，不用等到现在，跃进、南汽把实力都耗没了才来谈判。”他说，“这对其他重组国企是启发，地方要保护自己企业的利益，但是做不到只好放出来重组，还不如放下一些利益大家早点谈。”

　　接下来

　　如果我们把国企重组看成三步走，那么第一步就是跨省的大企业重组，突破地方利益形成共赢；第二步，允许符合条件的跨行业重组；第三步，有条件地开放金融资本参与制造业重组。

　　至少从目前看，上汽和跃进走出了重要的第一步。在此之前，这种合作要么规模很小、要么质量很差、要么结果很糟。接下来的第二步至少从目前看还鲜有成功的先例，波导手机、奥克斯空调和五粮液都曾经试图在汽车业尝试过跨行业合作，结果第一个波导介入南汽无锡失败了；第二个奥克斯刚宣布巨额投资计划就流产了；第三个五粮液根本就没有获批。

　　资质和经验的问题，也许并不是导致大型企业重组中跨行业一栏基本空白的原因。

　　“你说跨行业很少，不是不行，关键是他们说的比做的多，比如比亚迪，一个搞电池的，要在10年内做全国第一，15年做世界第一，可是它现在投入的还不到自己电池产业的一半，他想过要实现这个理想得花多少成本吗？”国家发改委官员在解释跨行业重组开花难结果的原因时说。

　　他认为，至于第三步，金融资本进入国企重组，可能更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问题。“关键看能不能做好。克莱斯勒怎么样？当年戴姆勒花360亿美元请进来，今年花70亿美元又把它卖出去了。不要总想着做大。如果能做强，形式就不是问题。”这位官员说。

　　也许所有的人都在谈论，上汽和跃进是不是一个不平等的协议？但对于谈判双方来讲，完全平等是不可能的，当双方利益平等的时候，只能意味着产业的重复和进一步的浪费。对于国企重组来讲，个体利益都将被弱化，只有签约本身才是我们需要的。

　　汽车业并购经典案例

　　中国：东风、日产战略合作

　　2002年9月19日，东风、日产正式签署长期全面战略合作协议，日产承担了东风的包袱，而东风把日产带进上升空间。

　　美国：戴姆勒-奔驰公司先买后卖克莱斯勒

　　1998年5月7日，戴姆勒-奔驰公司以360亿美元的价格并购美国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组建了戴姆勒-克莱斯勒集团公司。之后，克莱斯勒的经营陷入了困境，2007年7月3日，克莱斯勒公司出售给美国瑟伯勒斯(Cerberus)资本管理公司，始乱者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