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亿元车牌灰色产业链调查

　　上海报道 本报记者 俞凌琳

　　25岁的余军(化名)能说会道,还拥有一张大专文凭,本来,他可以在上海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然而,余军却笑着自称:"我就是黄牛。"

　　"专业上X市区牌照",余军的名片上没有公司名,没有职务,名片反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他所能提供的服务:"本公司专业提供车辆上外地牌,一天内回上海,上好牌再付钱……"

　　为了履行承诺,余军每周有四天奔波在上海与X市之间,早上7点出门,晚上七八点到家;一天多的时候上四五张牌照,少的也有两三张。

　　在上海,像余军一样的"黄牛"还有很多,去年有超过3万辆上海汽车上了外地牌照,算下来,这里已蔚然一个超过亿元的产业链。

　　灰色产业

　　余军的家,位于闸北区一个80年代末建造的小区内,小区外墙斑驳可见。余军共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主要用于办公,屋内除了简单的沙发外,只有一套简陋的办公桌椅。

　　余军正在网上"漫游" ,他需要在网上发布一些信息并定期检查。作为一个专业的代上外地牌照的"黄牛",网络是他主要的客户来源。除此外,他的业务还来自朋友介绍、4S店的固定业务,以及4S店业务员的"飞单"。

　　上一张X市的牌照,车主仅需要将身份证复印件和数张照片交于余军即可,其余的一切都由他"搞定",然后通知车主约定时间去X市上牌。整个周期大约需要两周左右。

　　与汽车销售一样,上外地牌照的业务也有季节性,旺季主要出现在年前和两个国定长假前。余军说,去年他最多的一个月,上了70张牌照;此外的月份,四五十张也是有的。

　　一张牌照赚五六百元,还要早出晚归来回奔波,看起来的确辛苦,但粗粗一算,余军的年收入超过30万元。

　　在上海,余军并不孤单。"我所知道的有上百人。"余军直言不讳。他们活跃在上海市区的各个角落,有的是以个人的名义,有的是以汽车服务公司、汽车咨询公司、汽车商务咨询公司的名义,业务就一个,代客上牌。而他们所能上到的外地牌照,几乎包括了苏州、无锡、南京、淮安、嘉兴、杭州等上海周边几乎所有的城市。

　　据了解,自1994年上海实行牌照拍卖以来,目前在上海行驶的外地车辆至少超过五万辆。而随着牌照价格的水涨船高,和汽车价格的不断走低,上海人上外地牌的现象与日俱增。

　　以2006年为例,仅上海大众和上海通用在上海销售的车型,就有近2万辆上了外地牌。加上

奇瑞、吉利等以生产中低端车型的民族品牌,和其他外资品牌中的中低端车型,上海去年上外地牌照的汽车超过3万辆。

　　目前,昆山牌照的市场价已经涨到了7000元,而一个杭州牌照也要4500元,保守以一个外地牌3500元推算,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超过亿元的产业链。

　　产业链条

　　记者了解到,目前上海车上外地牌照,大致要经过这么几道"关卡":上海4S店—上海"黄牛"—外地黄牛—外地相关权力部门—外地车管所,而通过每道"关卡",都会"盘剥"掉一部分利益。

　　以上无锡牌照为例,无锡当地人的上牌费400元不到,而上海人上无锡牌,价格至少要3500元到4500元。

　　上海车想上无锡牌照共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以当地居民的身份上牌,但必须办理暂住证,且需交两个月的"三金"。由于"三金"有固定期限,故以此方式上无锡牌照需等待近一个月。另一种比较快捷的办法,是以上海人在无锡当地经商的名义办,这种方式所需时间比较短,但需要办当地的营业执照,还需有房产证明。

　　这些看似难办的手续,无锡市当地的黄牛却能轻松搞定。

　　"外地的黄牛一般都会报一个总价,费用大约在2200元左右,包括办齐所有证件和手续的费用,"一位"黄牛"告诉记者,"这些费用包括办理证件实际支出的费用,支付给当地相关部门的有关费用,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劳务费。"此后,该牌照要流转到上海的消费者手中,一般还会经过上海本地黄牛和上海本地经销商两道"关口",他们一般都会为自己留下500元到1000元的利润空间。

　　上海专业代理Y市牌照的一位经销商告诉记者,他们所有的手续都是通过当地的一家汽车服务公司办理,该公司就是Y市车管所成立的一家"三产",为了不留下"把柄",该公司与上海的交易往来,都是采用现金交易。更有甚者,某黄牛告诉记者,曾经在Z市的一个上牌窗口,上海车只要交500元就能上牌。

　　处于最下端的上海经销商,也都将此作为一个业务来源。某品牌4S店的一位业务经理告诉记者,他从上海的黄牛处拿来的价格是2500元,卖给消费者可以卖3500元,每辆车有1000元利润。而如奇瑞上海4S店,由于上外地牌数量较多,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上牌部"。"以前是买车送外地牌照,现在是上外地牌养车。"某品牌店的经理告诉记者,他们现在甚至每个月代客户上外地牌照的收入,要拿来补贴车辆的利润。

　　·记者手记·畸形产业链之忧

　　上海实行牌照拍卖前几年,其周边城市上牌都是放开的,只要上海人办个暂住证就能上外地牌。那时,上外地牌照,不过是经销商为推销车辆,为消费者提供的服务,所产生费用也无非是路桥费,最多包含上牌人员一天劳务费,很多4S店还提供免费的上外地牌照服务。

　　2005年中起,变化发生了。上海和苏浙两地车管部门协商后,苏州、余杭、嘉善、昆山等地纷纷禁止为上海车辆上牌。一位业内人士介绍, 长三角地区的车管部门都定期召开联席会议,在压力之下,上海许多周边城市都对上海车辆关闭了大门,或者采取了时松时紧的政策。

　　"现在苏州的牌照基本上不了了,要上价格就很高。"某经销商告诉记者。

　　风声紧了,对黄牛而言却并非坏消息。"正因为风声紧了,我们才能赚钱。"余军说,因为各种手续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了,才给了他们更多的利益空间。以苏州牌照为例,黄牛们甚至想出了"买通"当地人,以他们名义上牌后转给上海人,当然,其中手续费之多可想而知。

　　对于这个庞大的灰色产业链,专家们表示,虽然手续合法,但是由于这些车主大多是通过"关系",在异地暂住证上填写的资料多不是真实地址,加上在超速违章等行为发生后,上海警方连电子摄像头拍下的照片都没处寄,

交通事故逃逸数量因此增加;而上海有关部门想要通过竞拍车牌来限制车辆数量递增缓解交通堵塞问题的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

　　尽管车牌拍卖所得款项全部用于公共交通建设,但公共交通建设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应尽职责。作为私车车主,当他交纳了汽车购置费、

养路费等国家规定的费用后,政府再增加额外经济负担是无道理的;同时,靠人为设置障碍控制数量来改善交通状况的愿望看来也很难实现。(俞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