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严查房地产领域腐败

　　本报记者 成功

　　1月26日，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悬赏5万元通缉云南省交通厅现任副厅长胡星。此时正值云南省“两会”召开期间，舆论大哗。

　　外界注意到胡星在任职交通厅副厅长之前，曾是昆明市主管城建、规划的副市长。而这是中国目前官员腐败涉案最多的两个领域：交通和房地产。

　　根据公安部的通缉令，胡星涉嫌一起特大经济犯罪案，但具体案情不详。1月31日，昆明市检察院签发了对胡星的逮捕令，批捕罪名是涉嫌窝藏、转移巨额财产。

　　副厅长被通缉前夜

　　“一点征兆都没有。”一家中央媒体负责人听到胡星被通缉的消息感到很惊诧，就在一星期前，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当时胡星有说有笑，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胡星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1月17日上午到省委党校，为一个培训班介绍云南省的交通建设基本情况。

　　“胡星是2004年12月由昆明市副市长调任省交通厅副厅长，分管水运、公路运输、

交通安全和外事。”云南省交通厅新闻信息中心主任张弼贤说。

　　张弼贤在1月22日上午还见到过胡星，“没有打招呼，他推门进去了”。胡星的办公室在张弼贤对门。

　　4天后，当交通厅的同事们看到胡星上了通缉令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因为上面没有定论，厅里没有对胡星的事情作通报。”交通厅一位人士说，“只是内部传达，要注意在各类文件和材料中，不要再出现胡星的讲话和图片等等。”

　　“胡星刚来交通厅才两年多，他涉案不是在交通厅，而是在昆明任职副市长期间。”省交通厅法规处一位人士向记者抱怨说，近几年，交通部门是官员落马重灾区，这一次外界习惯性地把胡星的事扣到交通厅的头上，“我们不好公开出来澄清，只能等上级统一安排说明。”

　　事实上早在一年前，昆明政界就流传胡星要“出事”的传言，但一直未见动静。在去年的一次公开活动中，胡星的异常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2006年12月中旬，胡星以副团长身份参加了云南省航务局和宣传部门共同组织的“大通道建设——澜沧江-湄公河”采访团活动。知情人透露，采访团其他成员很顺利地办好出境手续，但胡星却“卡了壳”，“这是有关部门限制胡星出境的措施”。后来胡星通过其他特殊途径，才勉强得以出境与采访团汇合。

　　有媒体披露，此前胡星曾被有关部门找去谈过话，并被监视行动。而来自公安厅的消息也证实，胡在案发前确实被“双规”。据警方透露，胡星是在1月25日，也就是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前一夜，乘坐飞机出逃。

　　目前，云南省纪委已成立专案组，联合省检察院、市检察院和公安厅经侦总队等部门，全力调查胡星案。

　　案发源于“金碧阳光”

　　“如果错过机会，你要再等百年！”2004年，很多昆明市民对这句富于霸气的广告词有深刻印象。 这句广告语出自一个叫“金碧阳光倾城名筑”的楼盘。一位权威知情人向本报记者透露，胡星案发，就是源于“金碧阳光”楼盘。

　　“金碧阳光” 是2003年开发的一栋很显眼的米黄色商住楼盘，下面五层是商铺，上面3栋住宅楼。楼盘地处昆明市最繁华的地段金碧路，毗邻昆明市“最核心的商业圈”三市街，犹如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大街”。楼盘前方是金碧公园，与昆明标志性历史文化建筑“金马碧鸡”坊一路相隔。

　　高度稀缺的区位优势，让地处黄金地段的“金碧阳光”楼盘取得巨大的商业成功。“开盘当天，每套房子起价70万，100多套房子共计3万多平方米，一天全部抢购一空。第二天再买就要转让费。”据初步估算，“金碧阳光”楼盘全部销售额可达23亿元。

　　上述权威知情人告诉本报记者，开发“金碧阳光”的昆明金城阳光屋业有限公司正是胡星弟弟胡彬入股的公司。

　　2月5日，本报记者在昆明市工商局查询该公司登记资料获知，金城阳光屋业有限公司成立于2003年1月，其经营范围包罗万象，除了房地产开发外，还包括

汽车配件、日用百货，建筑装潢材料，

化工产品、矿产品等等。另外公司注册资本为“510万元”，两个自然人股东分别为“张西玛占81%，412万；李彬占19%，98万”。资料还显示，张西玛和李彬均是深圳人。

　　“这个李彬就是胡星弟弟胡彬的另外一个名字。”知情人透露。2月5日，胡星的母亲李某向本报记者证实，李彬是她的三儿子，因为胡星的父亲去世的早，她就将胡彬改随母姓。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背景，一个注册资本只有510万元的公司能拿到昆明最繁华地段的土地，去开发经营价值23亿元的楼盘，这本身就很可疑。”一位熟悉房地产业的律师分析说。

　　事实上，胡星为了让弟弟李彬的公司拿到金碧阳光楼盘这块地着实费了一番功夫。2002年，为了更好地进行城市规划，昆明市出台规定：二环路内实行“只拆不建”的政策，土地原则上用于环境绿化、道路和公益性公共设施、市政设施等建设，一般不得进行商品住宅项目开发，同时，“容积率不得超过3.0”。

　　为了让弟弟李彬拿到金碧阳光的地块，时任昆明市副市长的胡星通过昆明市土地拍卖中心，进行一次假拍卖。胡星对手下人“放出风”，说这是省委某主要领导的一位亲戚开发的项目。很快，“金碧阳光”顺利办完各种手续，大肆违规开发，楼盘的容积率更是高达“4.90”。

　　“金碧阳光” 楼盘的违规开发，曾引起当地干部群众强烈不满。云南省领导曾要求昆明市委市政府调查楼盘违规行为，但最终不了了之。

　　2006年3月初，中央第二巡视组来云南，巡视组接到很多关于省委某主要领导的亲戚违规开发房地产项目的情况举报。中央巡视组和云南省委非常重视，省委书记白恩培要求，这个案子不论涉及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

　　在中纪委等有关部门调查后，最终发现该房地产公司幕后老板“李总”，并非什么“省委某主要领导的亲戚”，而是胡星的弟弟李彬。2007年1月，随着警方等有关部门对李彬等人调查的深入，胡星选择了出逃。

　　一位权威知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胡星案波及的范围正在扩大。目前昆明市园林绿化局、昆明市土地储备中心的领导以及一位税务局的处长，也因涉案接受警方调查。

　　前腐后继的规划系统

　　对于胡星来说，去年11月，昆明市规划局局长曾华被双规，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曾华一直是胡星的老下级，当胡星任规划局局长时，曾华还是规划局的一位处长。后来曾华升任局长时，胡星已是分管城建、规划的昆明市副市长。

　　据媒体报道，2006年11月中旬，曾华和昆明市领导从欧洲考察回来，刚到机场就立即被有关部门带走，并宣布对其实施“双规”。

　　知情人透露，曾华“进去”3天，就全招供了。曾华交待了二三十家向其行贿的房地产商，这些涉案房地产老板被检察机关一一请去协助调查。

　　2月5日，昆明市反贪局一位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曾华案主要涉嫌房地产受贿问题，目前此案已经侦结，已移交公诉处起诉。昆明市检察院公诉处游处长告诉本报记者，目前曾华案已经起诉到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在等待法院开庭通知。另外，曾华案涉及到胡星等案的线索还在侦查之中。

　　“规划腐败”是房地产领域腐败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除了土地之外，在规划上做文章是房产商赚钱的重要手段。

　　“如果严格执行规划局的规定，房地产项目几乎赚不到什么了钱。”一位房地产界人士说，“昆明市二环实行‘只拆不建’和‘容积率不超过3.0’的规定，再加上机场离市区很近，市内建筑限高，没有人愿意搞房产项目了。”

　　“把楼盘容积率提高一些，规划红线退一点，规划中的小学找个理由不建。”上述房地产界人士说，大家在规划局严格的规定和弹性的执行中找到腾挪空间。有的房地产商采取“先斩后奏”策略，先跟规划局的官员打好招呼，然后恶意违规，接受罚款。

　　曾华在任市规划局局长期间也主张建立预防职务犯罪机制，亲自抓这项“一把手”工程。他表示接受广大市民和新闻媒体监督，全过程实施阳光规划。事实上，由于缺乏实质性的外部监督，出身规划系统的曾华和胡星相继落马。

　　2003年4月25日，胡星的前任李德昭在1987年至2000年担任昆明市建委副主任、昆明市规划局党组书记、局长等职务期间，因受贿被判无期徒刑。当时，检察机关在世博花园酒店订两间房，花了一周的时间，来调查23家涉嫌向李德昭行贿的房地产公司。

　　本以为安全“着陆”的李德昭，退休后一直在帮儿子的房地产公司打点有关事务。案发后，他多次忏悔：自己在位时，对有的房子乱批乱盖，影响了昆明市的规划和建设，造成个别地方的拥挤、混乱。

　　在过去几年中，昆明市规划局在民主评议中常排在最后几名。在2006年民主评议市级机关作风中，市规划局又是倒数一。

　　2007年2月2日，昆明市规划局原副局长周峰越被任命为局长。他提出要实行“阳光裁量”，将审批权和经办权分开，把审批中客观存在的自由裁量权置于“阳光”之下。

　　规划乱象下春城

　　“现在风声很紧！”一位房地产界人士见记者面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感叹。记者联系了几家房地商老板采访，大多回复“在外出差”。

　　“市检察院反贪局手里有个黑名单，凡是涉及曾华、胡星案的，都要叫去谈话、协助调查。”一位房地产界的人士说。有个房地产老板感叹，手中几个楼盘项目搞完就停手 ，“风险太大了”。

　　房地产界流传这样的消息，曾华案发后，他曾经批复的27个规划项目，现在全部停下来。“对于正在准备审批的项目要立即停止审批；已经开始实施的项目，要重新调整规划。”

　　“规划局的审批工作已经停了一个月。”一家房地产楼盘销售代理商说，“本来今年应该拿到预售证，只能等到春节后了。”

　　外界普遍认为，胡星在副市长任内，规划局执行“只拆不建”的政策不力，没能控制住二环以内商业楼盘的开发，导致违规批复大量商业楼盘项目。

　　对于昆明市民来说，胡星及其同僚治理下的城市规划让他们难以满意。一位中央领导来昆明视察时，看到云南大学对面一栋新开发的商业楼盘，批评说“规划太糟糕了”。

　　摊开城市地图，一位市委领导批评昆明的城市规划杂乱无章，“就像一只螃蟹，张牙舞爪，缺乏美感”。在胡星任副市长期间，昆明城市规划建设一直饱受批评，例如交通拥挤。昆明城市不大，“春城路、青年路等地天天会出现堵车，”一位出租司机说，“从市区到机场打车只要20分钟，但因为堵车，常常需要1个小时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