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赵家庄：一个收费站与城市化进程10年博弈

　　10年来，关于撤销赵家庄收费站的提议并未中断，然而，其存废问题始终没有得到主管部门的明确答复。

　　赵家庄收费站的10年存废之争，具有标本意义。类似的收费站与城市化进程之间的深层矛盾，解决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经济视点报记者 王新磊 文/图

　　“河南省政府已经安排河南省财政厅、河南省发改委、河南省交通厅统筹考虑全省的干线公路收费站的调整，要求尽快拿出方案，解决收费站的去留问题。”

　　5月15日，河南省交通厅新闻中心一康姓副主任向《经济视点报》记者透露，收费站问题已经引起了河南省政府的重视。尽管他一再强调，他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但“预计一个半月之后，关于收费站的问题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这一消息还是积极地回应了城市化和收费站的冲突。

　　被城市化包围的收费站会被撤掉吗？

　　城市化冲击收费站

　　5月12日，中午12时40分，310国道郑州境内赵家庄收费站的过站车辆屈指可数。但是，在赵家庄收费站东边100米处的一条小路上，则是另一番景象：小轿车、大货车、机动三轮车都挤在了一起。试图抢行的机动三轮，被挤在双向行驶的车流中，一度造成交通拥堵。

　　据一些司机说，大小车辆放着宽畅的国道不走，都挤向旁边坑坑洼洼的小路，只是为了绕开赵家庄收费站，并且这种情况，已经存在了两年多时间。

　　按照惯例，交通主管部门对此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如此公开大规模地绕过收费站的举动，并没有被交通主管部门制止。绕过收费站的做法一定程度上已被交通主管部门所默许。

　　这种默许，被一些人视为收费站对城市化进程的一种妥协。在赵家庄收费站的周边，城市化的脚步已势不可挡。

　　的确，在那个“要想富，先修路”的年代，收费站对交通建设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10年之后，城市化的脚步已经渐渐逼进收费站，这是交通主管部门建设赵家庄收费站时所没有预料到的。

　　在赵家庄收费站东西两侧，一边是郑州11路公交车的终点站，一边是荥阳7路公交车的终点站。记者注意到，从郑州乘坐公交车到荥阳，乘客必须到距离赵家庄收费站50多米的11路公交车终点站下车后，步行穿过赵家庄收费站后，才能坐上荥阳7路公交车。毫无疑问，正是赵家庄收费站的存在，让两边的公交车不能实现“无缝对接”。

　　城市化的脚步不仅体现于此。目前，在郑州西部，由上街区通往郑州高新区的上高路正在紧张修建，这条路将成为继郑上路、中原路之后的又一条城市连接线，开通之后，将连接郑州、荥阳、上街三地。同样的城市扩张也在郑州东部进行。郑东新区正在融合中牟，郑汴一体化也在拉近两个城市间的距离。大郑州的建设如火如荼，郑州整个地区都在加快融合。

　　就目前来看，仅是郑州“西部大开发”和荥阳的东进，已使收费站的存在和城市化进程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2006年年底，荥阳东进大郑州的另一个主要通道——中原西路即将通车。通车之后，荥阳方向的大小车辆都可以绕过赵家庄收费站。届时，赵家庄收费站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想而知：如果不撤，将被“荒废”。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郑州东部。目前，位于中牟白沙镇的堤刘收费站已成为一个地价分水岭，收费站两侧的地价差一度达到3∶1。这一状况也会在今年得到解决。根据计划，郑汴一体化的标志性工程——宽100米、双向10车道、全程不收过路费的郑汴快速路将于今年9月通车。这条道路的开通，也将使堤刘收费站难以立足。

　　毫无疑问，收费站也正因城市化进程而面临淘汰。

　　收费站争议10年

　　城市化冲击收费站并非是2006年的事情。

　　事实上，在赵家庄收费站建设之初，就引起荥阳、上街的强烈反对。赵家庄收费站存在了10年，撤除赵家庄收费站的声音也持续了10年。甚至，荥阳、上街、巩义三地的省市两级人大代表，分别把提案提交到两级人大会议上，但最终都没有得到回复。10年来，赵家庄收费站不但没有撤，连他们的质疑也始终没有得到主管部门的明确答复。

　　起初，这些人反对收费站，除了基于自身利益外，还考虑到收费站离城区太近。上街距离郑州36公里，荥阳距郑州也就20公里。在这个地方设立收费站，每天来来往往都会有诸多不便。

　　10年的时间，这些人的呼吁并没有改变什么，赵家庄收费站还是岿然不动。所有未果的努力几乎消磨掉了他们所有的信心。就连记者的采访，他们也是礼貌性地接受，对于结果已经不抱多大的信心。

　　但是，有些省市人大代表随着话题的展开，所有的情绪又被重新调动了起来，所说的还是那个老话题：郑上路原本是属于中国长城铝业公司买断的道路，河南省交通厅无权在这条道路上建立收费站。

　　他们曾经把中国长城铝业公司当年征地的手续、合同的复印件，交到河南省交通厅，但对方仍然不予回复。

　　这让省市人大代表很气愤，斥责河南省交通厅过分强调部门利益，忽视地方经济发展。但是，河南省交通厅始终默不作声。

　　尽管这些情绪化的批评对河南省交通厅有失公允，但也不失为一种提醒。在那个“要想富，先修路；道路通，百业兴”的年代，收费站确实为河南交通建设发展起到了不可否认的作用。然而，时过境迁，在城市化扑面而来的今天，收费站显然已经成为一种障碍，赵家庄收费站仅是一个个案。

　　“收费站问题的解决，不仅是城市化进程的需要，也是政府执政为民思想的体现。我们期待省里高层看到报道之后，能够切实地关注一下。”原郑州市人大代表、中国长城铝业公司工会主席张建禄显得很无奈，这是他看到的唯一希望所在。

　　同上街的坐而论道不同，撤除收费站长期未果，投资商对收费站的不满，迫使荥阳选择了自救——打通索河路，绕过赵家庄收费站。

　　两年过去了，赵家庄收费站的车流量越来越小，“更多是收外地车辆的过路费，本地的车辆都绕道了。”收费站一工作人员感叹，“赵家庄收费站肯定要撤，只是时间问题。”

　　不撤收费站的隐情

　　赵家庄收费站的存在引起的民愤如此之大，河南省交通厅为何不撤除？是担心引起连锁反应，还是另有隐情？随着记者的采访，问题变得复杂起来。

　　对于收费站的生存现状，河南省交通厅也心知肚明。至于是否撤除收费站，河南省交通厅推说自己并不能做主，表示“河南省发改委最清楚为什么不撤除”。

　　但是，河南省发改委的回复清楚地表明具体的执行者还是河南省交通厅。回复说：“收费站主要由3家单位来管理；河南省财政厅负责资金和票据管理；河南省发改委负责价格审核；收费站的布点由河南省交通厅负责。”

　　而在此前，一位内部人员向记者透露，不撤赵家庄收费站的原因有三个：一是赵家庄收费站被河南省交通厅以行政命令的方式，从河南省公路局转让给河南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高发公司)。高发公司支付几亿元后，仅托管5年，5年之后还要归还河南省公路局。河南省交通厅此举意在缓解河南省公路局在银行的信贷压力。由于高发公司仅是托管，所以高发公司不能随意撤。二是赵家庄收费站的职工来源多有背景，如果撤销赵家庄收费站，这些人员的安置问题是一大难题，谁都不愿承担包袱，所以高发公司不愿撤。三是赵家庄收费站如果撤掉，则以赵家庄收费站名义所贷款项将无法归还银行，意味着国有资产的流失，所以高发公司不敢撤。

　　对于上述说法，河南省交通厅并没有完全否认。一切问题的症结都集中在省交通厅。

　　河南省交通厅有关人员说，收费站问题很敏感，涉及各个地方的利益。城市化进程必然冲击收费站，但是收费站转移到哪个地区，哪个地区都不愿意。

　　这位工作人员还说，除了地方利益的抵触外，收费站还是河南省交通厅筹措河南公路建设资金来源的一个主要渠道。

　　“省里提出加大交通基础建设，资金投入从哪里来？作为河南新农村建设的标志性工程，‘村村通工程’的资金哪里来？主要就来源于收费站。”这位工作人员希望能体谅河南省交通厅，“我们也有难处啊”！

　　尽管河南省交通厅也自觉委屈，但是城市化的“脚步”将不可抗拒。赵家庄收费站迟早要撤，只是时间问题。

　　“距离赵家庄收费站还款期限还有4年时间，城市化进程越来越快，如果赵家庄收费站被荒弃，届时，国有资产流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有人说。

　　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据《经济视点报》记者从省市两级

审计部门获悉，河南省所有的收费站被河南省交通厅打包在一起向银行贷款，因此单个收费站的贷款额度并不具体。相对应的，单个收费站还款进度和额度很不好说，账面无法看到。

　　由于河南省收费站采用统贷统还的方式，这意味着车流量大的收费站还款就多一些，车流量小的收费站还款就少一些。从地方利益来看，这有不公平之嫌，但从河南省的交通发展上来看，并没有好与不好，对与不对。

　　“撤掉赵家庄收费站对整个还款进度影响不大，之所以不撤，可能是担心会起连锁反应。”相关审计部门的一位负责人猜测说。

　　但是，在河南省交通厅看来，收费站成为问题并不是最大的矛盾，更大的症结还是收费站同地方利益的冲突。

　　对于记者采访要求，河南省交通厅婉言谢绝，但表示“会有一个明确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