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业民企进退

　　本报记者 施春华 上海报道

　　在经历了两年的漫长等待之后，宁波建龙项目终于得到了国家发改委的批文。代价是，原民营大股东放弃了控股股东的地位。

　　张志祥还保留着这家公司董事长的职位，但是宁波建龙已经从此更名为“宁波钢铁有 限公司”。唐山建龙实业有限公司持股份额从原来的35%下降到29.17%%，原并列第一的大股东南京钢铁联合公司持股从原来的35%下降到20%，而国有大股东杭州钢铁集团及其下属在香港的控股子公司共同持有宁波建龙44.39%的股权。

　　筹备始于2002年4月的

宁波建龙项目是张志祥“海边工厂”梦想的体现，原计划年产钢材600万吨，选址天然深水良港北仑港。2004年宏观调控的高峰时刻，由于被认定涉及到违规、越权等问题，该项目被一度叫停。

　　朝夕之间，中国钢铁业被认定进入供给过剩的年代。2004年以来，国家严控钢铁行业投资，宁波建龙项目只是诸多投资项目遭受挫折中的一个。在综合政策调控下，民营钢铁整体被迫收缩战线。

　　进退之间

　　在这之前，民营资本持续涌入这个行业。即使是在亚洲金融危机、国内需求不足和通货紧缩的影响下，钢铁行业的效益一直不甚理想的时期，也是如此。

　　到2001年，中国民营钢铁企业的钢产量为1500万吨左右，已经占到全国钢产量的10%；钢材产量3000万吨左右，已经占到全国钢材产量的19%。

　　2002年开始，中国经济发生了一系列巨大变化——GDP从过去7%的增幅变成9.9%。固定资产投资拉动经济一路狂奔，钢铁连同房地产、水泥等行业持续升温。上海钢铁产业专家组专家贾良群说，在内外需求的刺激下，钢铁产业出现爆发性增长，新一轮投资增长局面形成。

　　到2004年，全国产钢2.72亿吨，其中民营钢铁企业产钢8013.25万吨，占全国总量的29.3%。相比于3年前，民营炼钢的份额已经倍增。民营企业进入钢铁业的原因很简单：钢铁需求增加，钢价暴涨，行业暴利；同时钢铁行业也不属于国家垄断行业，直到2004年之前，国家并没有在政策上施以严格的进入限制。

　　拐点出现在2004年4月。

　　2004年1-2月，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高达53%，拉动一季度GDP增幅升至9.8%。

　　这已经预警了随之而来的宏观调控高潮。

　　铁本事件被称为国家对于这轮投资热潮的一个下马威，也标志着全民炼钢高潮的落幕。

　　江苏铁本钢铁，2002年起开始谋划在江苏常州的长江边上建设年产840万吨、相当于一个首钢规模的大型钢铁项目。这个项目在2003年中开始施工。不到一年，项目被认为存在越权、违规审批等问题而被叫停。2004年4月28日，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责成江苏省和有关部门对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违规建设钢铁项目有关责任人做出处理。

　　这次事件使一个收购废铁出身的、仅初中文化的江苏人戴国芳一下引起争论。戴作为这家企业的法人，因涉嫌偷税漏税，在2004年5月被拘。

　　此时，这个行业被批评已经出现大量问题：产能过剩、集中度低、小钢厂众多、环保跟不上、产品结构不优……

　　作为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2005年7月，钢铁产业政策颁布。行业普遍认为，产业政策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国有经济主体将成为未来钢铁业扶持的对象。

　　根据新颁布的钢铁产业政策，在钢铁产业布局调整上，国家原则上不再批准单独建设新的钢铁联合企业、独立炼铁厂、炼钢厂，不提倡建设独立轧钢厂。到2010年，钢铁冶炼企业数量较大幅度减少，国内排名前十位的钢铁企业集团钢产量占全国产量的比例达到50%以上；2020年达到70%以上。

　　趋势

　　焦永清是唐山新城轧钢厂的老板。谈到钢厂的当前处境，焦总说：“我已经打算停产了，现在的日子太难过了。”

　　焦表示，还没有想好具体怎么办，由于生产的是焊管，市场需求低，价格上不去，公司使用的都是自有资金，没有贷款，已经捉襟见肘了。

　　像唐山新城这样的例子在民营钢厂最集中的河北省到处都是。河北省冶金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在其46个会员单位中，已经有12个处于半停产或停产状态。

　　按照河北省的部署，到2005年底前，200立方米以下高炉要全部关掉；到2007年， 300立方米以下高炉全部关掉，按此计算，河北省将减少3000多万吨生铁生产能力，占全省55%左右的产能。而这些关闭的钢厂，基本上都是民营企业。

　　贾良群说，国有大企业受惠于钢铁产业政策的结果是显然的，从钢铁产业政策的发布来看，它保证了覆盖70%钢产量的企业主体的利益，因此，今后国有经济在钢铁行业里占主导地位的趋势在未来会越来越明显，民营企业会处于弱势地位，但不是在短时间内就会形成的，也不是绝对的。

　　一位业内专家指出，就钢铁行业来讲，民进，是起到一定历史作用的，民营企业能够生产国有大钢厂不能顾及到的钢材品种；如今，民适当退出，按照产业政策适当收敛，这项措施并不是国家特地针对民营企业来的。

　　这位专家指出，未来，民营企业将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小钢厂面临自然淘汰，而已经具备规模的、环保设施好的企业将继续做强做大。“现在建龙钢铁项目已经批下来了，从股权结构上来看，民营资本对建龙的控制力还是比较强的，现在，武钢、宝钢有些项目都还没批呢，可见国家也要纠正‘打压民营企业’这种想法，对民营资本释放一个信号，不是为了对民营企业进行限制，而是为了引导产业的发展。”上述这位专家说。

　　钢铁产业政策颁布以后，大型国有钢铁企业积极加快了扩张、联合、重组的步伐。

　　武钢与柳钢已经结成战略联盟，不久前，宝钢又与八一钢铁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

　　武钢的某位管理人士说，国家虽然并不是有意扶持大的国有企业，但是这些企业积累了这样的优势，从而使行业内的国有经济成分成为受益者。他认为，钢铁产业政策符合钢铁业发展方向，从钢铁产业本身的特性来讲，规模经济效应显著，产业政策必须支持大企业。

　　民企的生存法则

　　没有人可以指出，在未来的钢铁产业里，民营和国有的投资比例应该保持一个什么样的数字才合适。但无论如何，民营资本终究不会在中国的钢铁产业中消失，而事实上，他们中的某些力量已经成为中国钢铁业的领军人物。

　　贾良群说，民营企业的发展，未来还是要走联合重组的道路。宝钢这些大型国有企业会不断地加大收购力度，民营企业也不是没有机会。比如唐山建龙钢铁就在近期并购了吉林最大的钢铁企业通钢，国家也批了。从企业的布局来看，后期它还会瞄准东北、华北一些300万吨以下的钢厂，这些钢厂可能从短期来看还不是国有大企业的收购对象。

　　除了民营企业自身联合，也许未来依附于某个国有大企业，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2005年底，当地最大的钢质车轮生产企业重庆红旗钢圈厂遇到了麻烦：中国最大的钢铁企业宝钢要在重庆建立钢质车轮生产基地。

　　消息经过确认之后，红旗钢圈厂的几个股东经过商量达成一致意见，公司希望能够被宝钢收购，并且愿意让出控股权。

　　红旗钢圈厂的股东刘鹰说，如果宝钢能够收购他们的股权，他们也可以从宝钢那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更便宜的钢铁、更先进的技术等等。

　　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表示，民营经济今后有两条道路：一种方式，是走向联合，打破过去的产权封闭，对原有的产权体制进行改革；第二，向科技找出路。他认为，民营企业可以发展特种钢材，特种钢规模品种太多，国有企业顾不过来。民营企业可以将科学院研究所的科研成果拿来，和国有企业展开错位竞争。国有企业没有这个积极性，因为这方面的发展要过3-4年才会显示出投入的效益来。

　　保育钧指出，这就是民企的优势，因为国有企业的所有者和经营者并不是同一主体，管理者往往考虑任期内的效益，因此不会去投入一些见效慢的项目，而民企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