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大王的呼啸世界

　　本报记者 丁凯 浙江温州报道 摄影

　　十来个警报器突然间齐声呼啸起来，伴随着尖利而有节奏的警报声，红色和蓝色的警灯光芒开始在700平方米的车间里游走。然而警报和警灯一点都没有打扰厂房里的几十名工人，他们按部就班，心平气和地操持着手中的活计。

　　这里是浙江星际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际实业”)的检测车间，车用警灯和警报器是星际实业的拳头产品。中国警车、警用摩托车上闪烁和呼啸的东西中有50%以上出自这家占地26亩的温州民营企业。

　　2005年，星际实业卖掉了8.32万套产品，产值9989.8万元。星际实业不仅在中国连续做了十年行业老大，在东南亚也无出其右者。

　　星际实业已经走过16个年头，执掌这家企业的温州人陈时升仪态文雅，衣着朴素得体，看似一介寒儒。

　　陈时升开始工作的时候，高中还没毕业。他在温州无线电六厂由保全工做到技术厂长，掌握了警灯、警报器的基本技术。上世纪80年代中期，陈时升牵头完成了“蜗牛灯”的开发，这种警灯因状似蜗牛而得名。虽然他只获得了100元奖金，但小小的蜗牛灯给六厂赚了500万元利润。

　　所以当1990年，陈离开六厂自己创业的时候，想法上与第一代温州小企业家最明显的差别就是——要有自己的技术。

　　30000元初始投资，蜗牛灯一个产品，四个人，三间房，第一年星际就有了10万元纯利。

　　陈时升喜欢看警匪片，这几乎是他惟一的业余爱好。而看警匪片时，他的眼睛从不会放过一个新颖的警灯款式。人们对陈时升的评价是，他对于技术的追求近乎偏执。

　　实际上，陈时升把技术创新当成一种乐趣，这让他获益匪浅。1993年，他看着电视机里面风驰电掣的追车场面，突然发现美国的警车头顶已经装上了几乎与车体同样宽度的长排警灯，这可比蜗牛灯威风多了。

　　陈时升猛然醒悟：长排灯的威慑力更加强大，必将成为未来国内警灯的趋势。他立即开始亲自研究开发这种产品。

　　1996年，中国公安系统大换装，进行大规模的统一采购。当陈时升拿出早已开发成熟的长排灯时，人们惊奇地发现，中国有了自主研发的长排警灯。此前，公安系统的车用警灯、警报器绝大部分依赖进口。美国联邦(道奇)曾一度统治中国市场，而一套进口产品动辄上万美元，价格不菲。星际实业的产品只要几千元人民币，在技术指标和功能方面却与进口货相差无几。

　　长排灯不仅让星际在1996年大获全胜，也让星际从那一年开始在公安系统名声大噪。而今，长排灯已经成为警车的标准装备，星际实业则不断推陈出新，各种型号的长排灯产品牢牢把持着霸主地位。

　　16年里，星际长于技术创新，而技术的双刃剑也使得它的产品价格居高不下，在与国内对手的价格竞争中败走麦城，因而丧失了在国外一些市场的竞争力。

　　“我们也许不愿承认，但很多国际经销商看中中国产品的惟一原因就是价格低廉，这使得星际实业在北非等地的市场上败给在国内根本不是竞争对手的小品牌。”陈时升说，“非洲的市场我们做不起来，只能选择少做或者不做。”

　　好在国内公安系统对于星际技术实力的认可不断使陈时升相信自己是对的。2005年的12次公安系统采购招标中，星际参加了11次，自行退出一次，剩下的10次全部中标。

　　除了汽车或

摩托车改装厂的定单，星际实业每年可以得到来自公安部以及各省公安厅设备处、器材科的直接定单。对于大多数中小企业而言，进入政府采购的目录往往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因为各地政府首要扶持的是能支撑当地主要税收与就业的国有大型企业，在这种时候，技术实力就成为真正的敲门砖。

　　2002年，福州市公安局为把交警与巡警合并而进行了规模空前的车用警灯、警报器公开大招标。连同星际在内，五家国内顶尖企业入围。刚到福州，五家企业就被要求把警灯接通电源，从当日17点到次日8点连续运转。这让众人忐忑不安，毕竟当时的国家标准不过是连续运转4小时。

　　连续运转15小时后，星际实业的警灯仍然强劲地闪耀着，甚至没有明显的发热迹象。两家企业的警灯未能挺过漫漫长夜而出局，而另外两家“幸存”企业的产品因超负荷运转而开始烫手。但星际的产品每套报价比竞争对手高出300-400元，对于想采购近400套警灯的福州市公安局，这意味着十几万元的额外支出。

　　“我们还是应该选质量好的。”福州市公安局把订单给了星际实业，但考验并未就此结束。由于星际的产品要同时承担交通管理与治安巡逻的任务，因此是24小时连续运转，使用强度远远超过其他地区。理论上讲，质量再过硬的警灯和警报器，在如此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返修率也会接近20%，但星际实业的这批产品半年返修率低于3%、一年返修率低于5%。

　　星际实业还拥有一个“密室”，这里极为安静，天棚、地板和四面墙都覆盖着浅蓝色吸音材质，这些特殊材料在墙体上形成经纬纵横的凹槽，吸纳了一切噪音。人们在室内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耳膜时而感受到飞机起飞一般的压迫感。这就是斥资几百万元、与浙江大学联合设立的电声实验室，用于检测警灯的电声系统，在国内，只有汽车生产厂商才会拥有这样奢侈的设备。

　　在整个市场生态环境中，资源、资金都极其有限的中小企业，很难在大浪淘沙中主宰自己的命运，如何在机遇与变化来临前使自己变得不可替代，将最终决定它们的生死。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

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犯罪率也随之提升。因此，公安系统每隔几年就要进行大规模的警用器材招标采购。

　　温州聚集了全国2/3的警灯、警报器生产企业，但每次抓住机会的都是星际实业。2003年，公安部3000辆警车的警灯警报器采购订单被星际实业独吞。2005年，他们拿下了公安部7200套警灯、警报器采购订单的2/3。

　　国内格局已定，星际实业在2000年全面启动外贸市场，当年获得了欧洲CE认证，并在同行业首家获得进出口自营权。现在，星际实业每年有1/4的产品销往国外，销售额约300万美元。

　　欧洲和东南亚成为星际实业的海外重镇，它的产品卖到了美洲、俄罗斯、澳洲等十几个国家地区，还在迪拜设立了办事处，其在海外的影响力超越了任何一家国内同行企业，但星际实业的海外业务却总是在技术过剩和技术落后之间遭遇两难的尴尬。

　　在非洲和中东地区，星际实业的产品因质优价高而遭遇来自国内廉价产品的狙击；在北美地区，由于星际的产品技术目前还无法达到其苛刻的技术指标，加之贸易壁垒仍不得其门而入。

　　如果选择低端路线，星际实业当然可以利用规模优势覆盖更为广阔的国际市场，但这意味着多年来陈时升苦心孤诣打造的技术帝国在试验指标到试验设备甚至生产线都成为过度投资的包袱，倒退的成本也是巨大的；如果决心跨越北美市场的技术门槛，星际实业则需要投入更大的研发成本，并因此使这艘小船面临更加难以预测的风浪。

　　但陈时升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向前走，他正通过低姿态的OEM/ODM渗入北美市场，并通过与当地拥有全球顶尖的警灯、警报器生产企业和研发机构合作，扩大在当地的影响力。

　　2006年3月，星际实业正在申报成为集团企业，他们的业务开始多元化，但仍专注警灯、警报器领域。2001年，星际实业自行研发生产的大功率电声警报器产品成为国家人防系统防空警报器产品的首选产品。2003年，星际实业为此专门成立了人防设备分公司。

　　2004年设立的星际科技分公司则致力于生产特种改装警车，专供交警在

高速公路巡逻和事故现场勘查时使用。这是因为看到中国高速公路里程不断延长、私人汽车持有量飞速上扬、交通违章、事故频频发生。星际科技分公司与汽车改装厂合作，把经过改装的警车全身武装星际的各类警用产品。按照星际实业的计算，即便在这一市场只占有20%的份额，那也将有每年5000万元的规模。

　　(本报记者徐正辉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