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关矿 煤矿主自解关闭小煤矿背后的利益纠葛

　　本报记者 刘浪 发自长沙

　　早在2月16日国务院的督察组到湖南之前，李老板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坐不住了。他知道这次可能要“动真格”了。

　　李老板是在湖南经营煤矿的企业主。作为湖南煤炭业界“叫得起名号的人”，他在娄 底和郴州拥有三家中型煤矿。但这次着急主要“不是为自己”，是因为他弟弟手里的两家小煤矿在湖南“400家”之列。400家是湖南省被要求限期关闭的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的小煤矿数量。

　　“不怕关，就怕真关。”李老板对《第一财经日报》说，尽管他收到消息后便一直在“活动”，但这次，他还没有听到有关整改的消息出来——之前的每次煤矿关闭之后都会有“整改”行动，许多小煤矿由此获得重新开矿运营的机会。

　　为了这事，从去年年底他就守在长沙，“都没过个好年”。

　　李毅中打给湖南省的电话

　　今年1月2日，湖南省接到了国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李毅中表示湖南在整顿关闭煤矿问题上进展缓慢，希望湖南省政府进一步重视煤矿整顿关闭工作。

　　这已经不是李毅中第一次特别关注湖南的煤矿整顿工作了。2005年11月11日，在湖南郴州市宜章县浆水乡荣福煤矿，李毅中自出任安监总局局长以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大发雷霆。

　　“你这个矿是怎么通过验收的？连个整改方案都拿不出来，没有资金预算，没有项目安排、整改期限和责任人，根本就没整嘛！糊弄谁呀？这是对矿工生命不负责任！验收无效！必须重新验！”李毅中在检查完这家本应在5年前停产整顿的煤矿说。

　　李毅中带领督察组发现湖南省存在矿井整改验收把关不严、矿井关闭工作不到位、使非法矿井合法化等问题，要求湖南省在2005年年底前关闭400个以上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的煤矿。但此后由于未能按期完成关闭任务，今年1月份,湖南省被国家发改委、安监总局等部门两次点名批评。

　　1月23日，湖南省政府高层在湖南省安全生产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明确表态，必须限期关闭400个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的煤矿。随后，湖南省划定2月28日为关闭400家煤矿的最后期限。

　　2月16日，安监总局副局长孙华山带领国务院安全生产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督察组到达长沙，专项督导湖南小煤矿的关闭工作。

　　2月21日，督察组向湖南省政府通报督察情况时表示，湖南第一批已经基本关闭的134个煤矿存在关闭不彻底的现象,希望湖南于2月28日前如期公布第二批应关闭266个矿井名单的同时，采取措施关实关好第一批矿井。

　　3月1日，湖南省煤炭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伍洪涛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至2月28日晚，400家小煤矿已经全部关闭，湖南已经将相关情况向安监总局报告。

　　此前据中央电视台报道，截至2月27日，湖南全省上报的关闭煤矿数是142个，还有258个没有关闭。

　　2月28日的底线再一次被推迟。3月2日，湖南省安监局局长谢光祥在全国煤矿安全生产视频会议上表示，3月10日以前湖南省要对关闭矿井名单进行公告，20日以前必须吊销有关证照，3月底以前保证完成400个煤矿的关闭任务。

　　国家发改委能源局一位人士3月1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近两年湖南发生了几起重大煤矿事故，事故背后几乎都有腐败的影子，在整顿关闭的专项治理中又“表现恶劣”，被点名批评只是给其警告；如果此后仍表现欠佳，相关负责人的日子将不会好过。

　　伍洪涛则表示，湖南之所以被连续两次点名，并由三个督察组连续重点督察，表明“中央对湖南的要求很高”。

　　关矿背后的利益纠葛

　　作为中国南方主要产煤省之一，湖南已探明煤炭储量约34亿吨。但由于41%的矿井为高瓦斯突出矿井，湖南煤炭安全生产形势一直很严峻。统计显示，2005年全国共发生的3306起煤矿

安全事故中，10%以上发生在湖南。

　　近几年，湖南省都把关闭小煤矿作为安全生产的大事在抓，每年都有消息称关闭形势看好。尽管这次有监察和重压，但仍有不少人对能否如期关闭如此多煤矿抱有疑问。

　　根据当地媒体的描述，要求关闭的400个煤矿，大部分为“证照齐全”的“合法”矿，此次之所以遭遇大限，是因为被国家监管部门认定为“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

　　李老板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弟弟的小煤矿“挣不了几个钱”，但“关系重大”：弟弟的小煤矿他自己也投了资，但是他不拥有股份，而是将自己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几个乡(镇)里和县里“在政府做事的官员”。

　　据他介绍，弟弟的两个小煤矿，都曾经被要求关闭了几次，要不是有官员照顾，早就关了。

　　小煤矿关闭后再要运营，确实有一定难度，但“办法还是有很多”。按照李老板的描述，每次关闭行动结束后，有关部门都会对“问题”矿井提出整改要求，“这等于是判了缓刑”，只要“表现得好”，一般都能通过整改。李老板介绍，弟弟的两家煤矿，其中一家通过一次整改后即获得了合法的相关证照，另外一家也在第二次整改后取得了齐全的合法资格。

　　即使没有通过整改，还有另外的“活路”。李老板介绍，对一些小煤矿来说，合法矿有时会成为他们的救星，常见的办法就是由证照齐全的合法煤矿对小煤矿进行收购和合作。

　　据了解，湖南省有些地方政府曾采取措施，由“四证齐全”的合法矿收购非法小矿，将之改造为所谓不能出煤的副井、风井。但记者从湖南省有关方面了解到，绝大部分副井、风井都在出煤，一部分原已依法关闭的非法小矿也因此启封生产。

　　有资料显示，湖南省从上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对非法小煤矿进行整顿，后来又经过1994年的关井压产等，有的小煤矿曾经被连续关闭过十几次、二十几次，但也同时经历了十几次、二十几次的复工。

　　“不是说关就关了的。”自称规规矩矩的李老板始终认为关闭小煤矿是个互相绕圈子的“游戏”，“你要是地方领导，你也不愿意(关闭煤矿)。非常简单的账，关了谁的日子都难过。”

　　在湖南几个重要的产煤地区，小煤矿成为当地乡镇财政的重要来源。曾有媒体报道，在湖南永兴县当地的某些乡镇领导天天来小煤窑值班数车数，每吨煤要收20元钱。这个县没有大的企业,全年财政收入的30%以上来自小煤矿。

　　“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阻力。”在李老板看来，小煤矿屡屡不能按要求关闭，主要来自两股力量的“合力”：煤矿成为不少地方的重要财政来源和经济支柱，因此县级以下地方政府一般都不愿意关闭；个别部门和个人成为既得利益者，对关闭小煤矿“兴趣不大”。

　　同样的判断也在国务院的检查中得到了证实。孙华山带领的督察组在湖南主要产煤地娄底、邵阳、郴州三市检查时发现，一些基层干部对关闭煤矿存在思想认识上的偏差，工作比较消极、被动，是工作进展不力的主要原因。

　　“特大煤矿事故背后几乎都伴随着腐败。”3月1日，安监总局新闻发言人黄毅告诉本报记者，一些煤矿企业为了寻求某种保护，而让一些官员参股或吃干股，说到底还是“官煤勾结”问题。

　　不过，黄毅也坦承，对“官煤勾结”的治理让他们进一步认识到，此前的煤炭管理体制比较混乱也是导致这一现象“大行其道”的一个深层次原因，“如何治理‘官煤勾结’，这是在体制上需要研究解决的问题。”

　　(本报记者侯利红对此文有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