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小额信贷生存调查

　　作者：彭戈

　　编者按：2月20日至22日，银监会官方网站连续发布4篇旨在加强农村金融建设与监管的有关文件。银监会主席刘明康也在有关讲话中强调，当前制约我国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但农村金融服务的改善已刻不容缓。此前，旨在改善农村金融的“只贷不存”试点已经顺利展开，然而与此同时，中国扶贫类小额信贷组织依然处在“自生自灭 ”的状态。

　　当央行主导的商业性小额贷款试点在各省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在中国已发展十多年的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仍在苦苦等待政策大门的敞开。

　　生存窘境

　　“中国的公益性小额信贷情况不容乐观。”被称为“中国小额信贷之父”的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副所长杜晓山谈及此显得满腹忧思。杜同时身兼中国贫困问题研究中心副主任一职，并在亲自操作数个公益性小额信贷项目。

　　中国公益性小额信贷的发展是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起步。“第一波高潮是在1997年到1998年。由政府财政支持和行政推广为特点的公益性小额信贷在中国农村蓬勃发展。”1997年至1998年，在中国形成了小额信贷到村入户、在全国200多个贫困县推广的浪潮。中央和各级地方财政为此投入了8亿多元。

　　但1999年，财政部叫停行政推广模式。“主要是政府行为在小额信贷推广中急功近利，操之过急，许多小额信贷项目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事实证明，大面积的行政推广是失败的。”长期从事四川公益小额信贷工作的四川贫困乡村经济发展促进会秘书长杨顺成称。

　　此后国内的小额信贷就基本是靠民间力量来推动。而政府的重心则转向了农行和农信社的扶贫贷款方面。

　　“目前全国有300来家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总的资金运作规模大概在10亿元人民币。但运行情况较好，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仅有20%左右。不少实际已经停止运营。”杜晓山表示，现状“令人担忧”。

　　内外之困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在业界人士看来，源于内部经营和外部环境两方面。

　　国内规模最大的小额信贷项目的操作机构——商务部经济技术交流中心的白澄宇表示，从内部来看，不少公益性小额贷款机构的管理能力有限，人员的素质参差不齐，导致经营能力不高。同时，公益性小额信贷的资金来源一般是国际机构或是私人援助，而小额信贷机构本身不具备融资资格，后续资金来源极度缺乏。

　　白所在的商务部技术交流中心即是面临着这样的困惑。该机构网络遍布中西部地区的48个县和4个城市，成立十年间贷款余额达到5000万元，贷款客户5万人。但现在，只有约一半的小额信贷机构运行正常，贷款回收率大约为80%，另有一半机构的回收率很差，不到20%。

　　“内部经营管理能力还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来解决。但外部的政策环境问题就是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本身不能够解决的了。”

　　“可能是出于对金融风险的考虑，政府高层一直缺乏对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发展的政策支持。”杜晓山表示，公益性小额信贷对于缓解农村的贫困问题一直在起积极的作用。但政府一直没有赋予其金融机构的地位，难以获得融资，也无法吸纳农村的小额储蓄。而来自农行、农发行的贴息资金只照顾到农信社。

　　面对央行对其主导的四省商业性小额贷款试点的大力支持和地方政府的极力配合，国内的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颇为“眼红”。

　　自强求存

　　虽然目前国内的公益性小额信贷发展境遇并不理想，但其中一部分组织还是通过自身努力保持着较好的发展势头。而这些发展良好的组织正是支撑着中国公益性小额信贷实践者们对未来的信心所在。由杨顺成组建的四川省贫困乡村经济发展促进会(简称贫促会)就是其中一家经营状况较好，基本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

　　“包括我们在内，国内的大多数小额信贷组织都是模仿孟加拉乡村银行(GB)的经营模式。”杨顺成表示，虽然在后续资金来源、政策开放等方面，贫促会也面临着同样的困难，但由于经营管理得当，贷款风险控制有力，贫促会的贷款回收基本都保持着100%的高水准。最高的时候，贫促会的年贷款规模累计达到6000多万元，覆盖了四川106个乡、5万多户农民。

　　“GB的成功经验可概括为：短期小额、整借零还、连续借贷、滚动发展、小组联保、不要抵押。我们都遵循了，并根据国情进行部分调整。”杨顺成在贫促会的制度设计上采取了较其他公益性小额信贷机构更加精细和灵活的方式。

　　杨顺成表示，目前农信社都是采取整借整还，还贷风险很高。而贫促会实施整贷零还，大大减轻了农民的还贷压力和还贷风险。此外，贫促会表面7%(今年上调整为8%)的还贷利率并不高。但通过整贷零还的方式，实际的复合还贷利率达到了16%，增加了贷款收益。

　　在具体的操作细则方面，杨顺成结合四川农村实际，进行了一些创新。比如规定同一贷款联保小组成员不能互为亲属。若还贷及时，增加客户的借贷额度，若连续两个月逾期，则收取15%违约金，且降为新客户标准。

　　对于类似贫促会这样的发展较好的公益性小额贷款组织的前景，杜晓山表现出了充分的信心。而由他参与管理的社科院在河南省南召县建立的小额信贷机构也实现了120万元的盈利。“事实证明，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的内部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在外部政策上再能有所推动，中国公益性小额信贷组织的发展是会有一个美好的前景的。”杜晓山表示。

　　资料　小额信贷

　　Microfinance，从国际流行观点看，是指专向中低收入阶层提供小额度的持续的信贷服务活动。

　　各种模式的小额信贷均包括两个基本层次的含义：第一、为大量低收入(包括贫困)人口提供金融服务；第二、保证小额信贷机构自身的生存与发展。

　　中国扶贫类小额信贷概况

　　1.NGO(非政府组织)性质的小额信贷组织。比如社科院的“扶贫社”项目、香港乐施会的项目等。资金来源主要是捐赠和软贷款。1993年起在中国出现，目前累计发放贷款10亿人民币左右。是所有小额信贷中发展时间最长、规模最小的一种，也是唯一没有政府资金介入的。

　　2.中国农业银行和政府合办的小额信贷。为扶贫攻坚和新世纪扶贫任务服务，以国家财政资金和扶贫贴息贷款为资金来源，政府机构和农业银行共同运作。目前累计发放的该类贷款余额为200亿人民币，年利息在3%以内。从2000年开始逐步呈现萎缩状态，目前只有云南地区仍有1亿～2亿元的投放。

　　3.农村信用社根据中国

人民银行信贷扶持“三农”的要求，以农信社存款和央行再贷款为资金来源，在地方政府配合下开展的农户小额信用贷款和联保贷款。目前累计扶持农户7000万户，累计发放贷款2000亿元人民币。国家对农信社的利率要求是在基准利率的2.3倍以下运作，小额信贷的利率应低于这个限度。

　　4. 财政部出贴息资金，由农村金融机构招投标，实行补贴资金直接到户的小额贷款。目前由财政部、央行和扶贫办共同在全国200个县进行试点。主要针对各地扶贫办认定的贫困户。(2、3、4是严格意义上的公益型小额信贷)

　　5. 央行在全国5省实行的商业性、可持续发展的小额贷款组织试点，即所谓的“只贷不存”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