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下的洋模特生活

　　珠三角内衣制造商的“曲线论”和波兰女孩芭芭拉的中国机会

　　本报记者 李溯婉 发自广州

　　23岁的芭芭拉说自己老了。

　　“我指的是职业年龄，外模(外籍模特)的黄金时期一般在十七八岁，我超期了。”她以流利的中文解释道。

　　2月16日，芭芭拉在舒适时尚的白领公寓里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但依然不断地有电话打进来，一会儿英语，一会儿中文，一会儿波兰语……芭芭拉以不同语言快速地切换。

　　芭芭拉从小就喜欢中国。2001年，18岁的她从波兰只身来到广东中山大学进修中文，边学习边开始兼职做模特。

　　几年来，成千上万家中国服装厂商在向海内外市场推广产品时，也为她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赚钱机会。芭芭拉买了车，设在珠江电影制片厂附近的办公室也正在

装修中，她还有意在广州购买房产。

    中国服装品牌冲动

　　Season(季节)是外模经纪公司内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绝大多数外模都逃不过只能在中国呆两三个月的职业宿命。由于短期护照以及其他原因，每两三个月模特经纪公司就要引进一批新面孔，同时也将原先的外模淘汰出局。

　　芭芭拉是一个例外。芭芭拉的护照一年一签，最重要的是她还懂汉语，可以与中国客户直接交流，逐渐积累了一些固定客户。2005年，芭芭拉注册了一家模特公司，开始从自由外模到外模经纪人的角色转型。

　　“时间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有时忙起来把吃饭的时间都省略了，一整天也只能睡上一个小时。”略显疲惫的芭芭拉娴熟地抽起一根香烟。白天她刚忙完五件活儿，其中三件是带外模到广告公司面试，两件陪外模去影棚拍摄广告，晚上尚有一些业务上的琐碎事情。

　　外国模特在中国的忙碌，和中国服装企业试图打造自主品牌有着很大关系。

　　从1994年起，中国服装生产和出口稳居世界第一。根据国家统计局统计，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直接从业人员达到2000万人，2005年在重重贸易壁垒下依然出口1170亿美元，但自主品牌只占到一成。

　　为了拓展海外市场，很多服装企业开始想到了用外籍模特进行产品包装。上世纪90年代，香港外籍模特经纪公司首先进入内地开拓服装客户。2000年以后，内地外模经纪公司逐渐增多，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大城市，规模往往不大，每家签约外模多则三四十人，少则几人。

　　“外模曲线好，能充分凸现内衣。”广东南海伟业制衣厂老板周伟培从事内衣生意近20年，自称比女人更懂内衣。

　　周伟培原先做内衣加工出口，由于入行早，市场逐渐做到100多个国家。一两年前，欧美对中国内衣设限，周伟培突然觉得以量取胜的加工方式不是长远之计，于是选择在南美洲打造品牌。

　　“南美洲经济发展速度快，产生一批高端消费者，但国际上知名内衣品牌主要将精力放在欧美市场，中国出口南美洲的内衣几乎是低端产品。我们的模特从委内瑞拉聘请，既符合当地市场需求，也避免与国内其他企业雷同，目前情况不错。”

    模特“撞车”

　　内衣广告是服装业中使用外模频率最高的。美思内衣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吴艳芬表示，胸衣是舶来品，消费者习惯由外模来拍摄广告。“我们试过用内地模特(内模)，结果从国内外市场反馈回来的情况皆不理想，一位海外采购商甚至因此拒绝购买这一季度的内衣。现在最受欢迎的外模就是混血儿，中西方都能接受。”

　　作为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广州市流花商业区聚集着白马服装市场、天马时装批发中心等14家大型批发市场、1万多家服装经营户，现在这里有些非内衣企业也用起外模。

　　一经营户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现在竞争日益激烈，必须想点法子吸引顾客眼球。外模拍摄的广告海报或宣传画册能起到些作用。一些海外采购商一看，会认为这家企业有实力，而在国内销售也能迎合部分消费者崇洋的心理，花几万元值啊。”

　　蜂拥而至的需求让外籍模特经纪公司措手不及。各批发市场林林总总的服装广告中模特往往是同一面孔，使用外模照样也会出现“撞车”情况。广州真色彩广告公司艺术总监吾君表示，为了避免“撞车”，商家及广告公司尽量都向外模经纪公司争取新面孔。

　　现在芭芭拉每两三个月就要从东欧等地方引进一批新外模，途径是通过朋友或互联网找合作的国外模特公司。

　　“我们的收费按小时来算，超过10多分钟就按半小时的价格计算，超过半小时就按一小时来算。”芭芭拉说，“模特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我们非常辛苦，例如拍摄服装广告都是反季节的，炎热的夏天里披着皮草，寒冷的冬天里穿着背心，那种滋味特难受。”

　　一位专门从事服装品牌推广的人士表示，价格最低的外模一小时大约要1000元，大体上折算下来，要比同一水平的内模贵两三百元，而从香港请过来的外模又比内地外模每小时高出两三百元。外模水平也参差不齐，相对而言，欧美外模比东欧外模水平更高些，而香港公司提供的外模又比内地经纪公司的更专业。

    真正的出路

　　不过芭芭拉也有自己的困惑，现在很多外籍模特很难接到知名成衣品牌的广告。

　　在中国的服装产业中，大品牌和走个性路线的服装企业极少聘请外模，而是寻找中国明星或

名模当代言人。相反，一些刚起步的服装厂商喜欢使用外模，其市场却在中国二、三级市场。

　　红豆集团外经企划部部长杨顺成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该品牌在国内市场聘请梁朝伟、张信哲等明星当代言人，在国外市场则由当地传媒来有针对性地聘请外模。

　　“聘请代言人的选择标准是知名度及其与服装风格是否吻合，国内消费者对外模认知度普遍不高，使用外模会产生杂牌的感觉，也不能体现个性。”杨顺成说。

　　从事广告业的吾君则表示，是否聘请外模要根据产品的特点及市场定位来决定，如果过于民族化的服装请外模就会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理事张兆梅则认为，用哪里的模特并不是中国服装品牌的关键出路。

　　2001年，张兆梅被国家外专局公费派到法国服装设计院校ESMOD培训时，带去的衣服全被其他设计师抢光了。

　　“西方人对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文化有好奇心，我们可以用现代艺术手法对传统服装进行改造。以中国文化为主打基调，再不断地吸收各类东方艺术，差异性可由此产生，这样才会走得更远一些。”张兆梅说，“我从来不使用外模。”插图/苏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