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更换电脑软件系统的微言大义

　　□赢周刊评论员 赵瀚之

　　最近三十年的社会经济变革，多数实际上都基本落入了W系统的先——后发优劣关系之中。在中国的改革开放之初，这一发展路径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但在经济已经取得一定成效后，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依然高度依赖这种发展模式，则已为中国经济、社会今日的问题埋下了不利的伏笔。

　　政府系统开始在他们的办公电脑中引入L系统，这是可喜的进步，而在思想与决策领域引入L系统，则将无疑是更大的进步。

　　广东省七个试点政府单位日前宣布，将在电脑系统中全面使用Linux，以替代目前广泛使用的Windows系统。其最直接的理由，就是Linux区别于Windows，乃是一种免费使用和自由传播的

操作系统，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下载自由使用，而不必像使用Windows那样，必须通过购买正版软件，向软件

开发商支付相应的知识产权费用。

　　这一行为背后，其实蕴涵着丰富的微言大义尚待发现。我们先把这两种系统分别简称为L系统和W系统。首先，W系统乃是由微软公司开发的商业软件，而L系统是由一名技术爱好者开发出来，以供自由传播并经过反复技术再造的系统；其次，W系统的源代码对外封闭，而L系统的源代码则对外完全公开；这就决定了两种系统在使用过程中必须直面的两种不同结局，W系统只能被动使用，因为缺乏源代码数据，加上它本身在技术保护方面所要遵从的法例，使用者无法在其基础上进行新功能之开发与衍生，而L系统恰恰相反，由于源代码开放，任何一名有技术创新欲望的操作者都可以对其进行修补改进，并进行嵌入式改装，使其成为经过改良的新系统。

　　早前几年，两位著名的华裔经济学家曾经掀起过一场关于后发优势——后发劣势的争论，这一争论所反映的现实问题，则直接指向了中国发展的路径选择，在社会实践工作中的一般支持者看来，结论不外有二，后发展国家可以成功汲取先发展国家的经验教训，并站在巨人肩膀上进行发展创新，省却了许多先发国家走过的弯路；而另一种看法则认为，后发者必然需要面临一个路径依赖的极为不利因素，因而其劣势地位非常明显。

　　现在，把这一争论植入到L系统与W系统对比的语境中，进行简单的对应关系置换后，就会发现，这一争论的优劣高下已经昭然明朗。后发者其为优势或者劣势的问题，反而已经不再重要，真正的关键已经转换为该如何选择系统(或者路径)的问题了。如何避开“先发权力制约”，选择开放生成性的系统，并在此源代码开放的系统上，完成适合自身的功能改造，则已成为我们必须首要解决的问题。

　　最近三十年的变革，从大到国家战略，中到产业经济政策以及社会公共政策，小到公司管理思想的取舍，如果除去所谓中国特色发展思想的意识形态比重，落实在实践层面后，多数实际上都基本落入了W系统的先——后发优劣关系之中。在不短的时期里，把中国缔造成为另外一个发达的西方，几乎就是我们国家战略的社会期待。这具体表现在国家权力架构搭建，经济上的照搬主义，对外开放上的方便化实用主义，以及公司经营与管理思想上的平面移植等等。

　　在改革开放之初，这一发展路径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但在经济已经取得一定成效后，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依然高度依赖这种发展模式，则已为

中国经济、社会今日的问题埋下了不利的伏笔。一个即使是非常普通的程序员都明白这样一个基本道理，绝对不可能在W现有路径和系统下开发出可以与之竞争的新系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个系统本身进行局部和细节方面上的改进，而这些改进和修补，还必须借助W系统本身，才能获得其运行的基础，这就正如在全球商业与生产链条上的产业角色安排，在即有系统下，如果必须依赖这一系统获得生存，其重要任务就是生产这个系统运转所需的某些零部件，而非一个完全的新系统。

　　这种取向逻辑反映在经济层面上，就出现了核心技术的被屏蔽，包括汽车在内的众多具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行业，就是这方面最为突出的例子。W系统与路径选择并不能算错，错的是我们把经济增长的动力都放到了W这唯一的篮子里，这就像W系统在一个时期里在市场上的反应一样，它的绝对强势也同时屏蔽了一切创新的愿望与可能。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中国近年提出了要走自主创新发展的道路，但如何创新，却又成了挑战我们智慧的一个难题。到哪里获得源代码，如何破解西方的广义发展源代码，就成了重中之重的大问题。

　　实际上，对这一源代码的寻找，一直都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一个中心命题，从五四时期的“改造国民性”，到毛泽东时代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再到1980年代的蓝色与黄色文明的辨析，乃至“我的朋友赵晓博士”之向基督教中寻找商业精神，都可以看作是对源代码的解译尝试。

　　回到Linux本身，这个L 系统最可珍贵之处，并不在于它在技术上一时一地的领先程度，而在于它开启了一条充分吸纳与接受其他人参与，并接受改进改造这样一种开放敞开的系统路径，同样地，我们在现实生产技术领域的阙如与被屏蔽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乃是思想与决策中对W系统的那种完全依赖。政府系统开始在他们的办公电脑中引入L系统，这是可喜的进步，而在思想与决策领域引入L系统，则将无疑是更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