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全球境遇的钟表标本

　　本报记者 陈善哲 丘慧慧

　　深圳报道

　　“中国制造”全球境遇的钟表标本

　　1990年代中期，中国的钟表企业开始拓展国际市场之际，它们没有料到一张处心积虑布置的大网正等候着它们。

　　中国企业首次去瑞士参加钟表展，当地企业以及会展主办机构的律师不期而至，检查中方的产品是否涉嫌专利侵权。一旦被认定侵权，中国企业就要为每种侵权产品当场支付2000瑞士法郎的罚金，并要把侵权产品撤下展台，承诺配合调查和接受更进一步的法律诉讼。如果不交罚金，主办方将封杀其展位，相关企业立即被列入“黑名单”并诉诸司法。

　　如今，经过数十年开拓，凭借价廉质优，中国的钟表已经连同T恤和袜子等日用品行销全球。

　　根据中国海关和相关部门提供的数据，全世界40%以上和中国50%的手表由“深圳制造”。

　　根据深圳市钟表行业协会收集的数据，深圳2004年钟表行业产值126亿元，出口量为8.8亿只，出口值12亿美元，出口量、值分别占全国的55%和57%。按产量计算，中国占全世界的80%，而珠三角又占全国的80%。

　　然而，高产量却未必意味着相应的高产值。

　　深圳市钟表行业协会执行副会长兼秘书长朱舜华表示，考虑到香港的转口贸易，整个大陆钟表的出口值大概占到全球产值的30%，珠三角地区凭借60%多的产量在全球销售额中仅占13%；瑞士恰恰相反，以7%的产量却牢牢控制着全球60%多的销售额。即便是在国内市场，国产表以70%以上的市场份额却仅分得不到50%的销售收入。

　　“产量”和“产值”倒挂被普遍归咎于中国钟表

自主品牌的不足。业内人士称，“深圳产的中档表与国外中档表相比，质量并不差，有的甚至高于国外品牌，零配件本身就是同质同源，但价钱却只有人家的几分之一，主要就是因为品牌知名度和自主创新不够。”

　　谁更需要秩序？

　　朱舜华介绍，现在世界钟表生产国主要是瑞士、日本和中国。

　　“瑞士走的是品牌路线，针对的是绝对高端的市场。”朱介绍，瑞士政府对钟表的品牌保护极其严格，尽管它也在中国等地采购零部件，但它的法律严格规定必须要在瑞士装备成品，才被认可为“瑞士制造”，从而获得较高的品牌认可。

　　日本厂家主要做中端市场，同时把握手表机芯的关键技术等，走的是技术路线。

　　在中国的珠三角，集聚着完整的钟表产业链，从机芯到整机等一应俱全，只是面对的是低端市场，“这里大概有1500多家钟表企业，至少有一半是作配套的，并且有九成以上是作代工的”。

　　朱舜华认为，这1500家中，具有

自主研发并建立品牌能力的不足10家——中国钟表已经走到了从规模到提升附加值的关键路口，要突破这点，提升品牌价值和自主研发是唯一出路。

　　按照朱的说法，摆在钟表企业面前的技术门槛并不高，因为很多设计人员都是中国人，由外国知名品牌选中了并同时取得知识产权，然后再委托国内的厂商代工。

　　“当大家都注重研发投入时，因为钟表雷同性很高，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专利的竞争。”朱认为，钟表业由代工进入自主品牌阶段后，对国内知识产权的保护环境将会提出很高的挑战。

　　朱舜华认为，对保护知识产权的需求，国内企业未必比跨国企业少，即使是打击猖獗的仿冒外国产品的假货，收益更多的可能还是国内企业，“深圳罗湖商业城和广州站西路里很多上百一千的假表，它冲击的首先是国内中端品牌的市场。而它所仿冒的国外品牌由于做工精良、价格昂贵，反而难受影响。”

　　另外，本土的品牌价值尚难保护，何以提供保障海外去维权？

　　民间商会的力量有多大？

　　“日本人很关注中国钟表产业的发展，他们在市场上搜集情报非常认真，花巨资到全国各地收集情报和样品，工作做得非常细致。”朱舜华对日本钟表协会印象深刻。

　　当对手的行业协会在全力为企业知识产权战略服务的时候，中国在本土的声音却很弱小。吕文举分析，这是由于中国企业大都较小，行业协会又大都从行政机构转身而来，对维护企业的根本利益处于游离状态所致，“中国产业发展呼唤民间商会的力量。”

　　1997年前后，深圳的钟表企业从瑞士参展回国后，在协会内部成立了公平竞争委员会，并在2000年率先引入了《保护知识产权规则》，其条文很多直接“参照瑞士巴塞尔展览会的风格”。

　　公平竞争委员会于2004年直接改名为知识产权委员会。朱舜华说，每当中国企业出国参展前，都会邀请主办机构的负责人和相关律师提前到中国针对中国企业进行维权鉴定，“如果有知识产权的问题，当时就要提出来，这样既避免了参展损失，另外也维护了‘中国品牌’的形象”。

　　朱说，协会的另一项重的维权工作就是在国内组织“打假”。

　　朱舜华说，企业的知识产权保护是一项长期工作，需要投入大量资源以收集情报，大部分企业做不到这一点，唯有依靠行业协会。

　　在温州，行业协会在保护专利方面曾经发挥过令人赞叹的作用。协会成员通过签订《自律公约》，相互约定不准仿冒和模仿，若有违背，行业协会将有权对成员进行惩处。

　　事实上，包括深圳钟表协会在内的很多地方性协会已经或正在向民间化协会过渡。但是还有更多的协会还停留在“官办”色彩。

　　“尽快实施民间化改革并赋予协会一定职能，将是中国产业界应对知识产权挑战最有力的武器。”泓策机构理事长吕文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