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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市供货商联合会及供应商代表约见本报记者大倒苦水
“我是去年10月25日和某大型超市签订供货合同，但超市竟要我缴纳当年10月1日的过节费。”经营日杂用品的李华(化名)挥着手中的补充协议，显得很激动。“合作还没有开始，怎么会发生了费用？”
“货款经常莫名其妙地被商场扣掉，一年辛辛苦苦忙到头，不仅没有一分钱进账，反而倒欠商场10多万元”……
11月15日上午9时，深圳市供货商联合会相关负责人和十余家供应商代表主动来到本报，向记者道出与零售商合作中的种种辛酸和苦楚。
新店开业赞助费一年交了10多万
40多岁的王永平(化名)怎么也不愿意公开透露真实姓名，“我担心商场把我们清场，这样我的生意就没办法再做了，货款也更难要回来了。”
王永平是经营休闲食品的供应商，在深圳商海闯荡10余年。“从1996年开始，我就多次遭遇了商场倒闭给供应商带来的种种打击。有一年，某百货店倒闭，总计欠我们货款3.9万元，最后拿回来的钱不到900元。这还算好的，更多的时候是血本无归。”王永平向记者提供了一份历年来公司供货的商场倒闭情况一览表。上面登记在册的商场大大小小共有109家，倒闭时间从1995年8月开始至今。“这些倒闭的商场中，很多是开业不到半年就倒闭的。即便是平时营业，我们去结款也是经常结不到，欠条倒是拿回一大堆。”王永平说，商场开出的欠条根本没有用，因为商场倒闭时，负责人往往“人间蒸发”，根本找不到还钱的人。他们公司仅此已损失的货款就高达100多万元。
据记者了解，类似这种因商场倒闭，货款打水漂的遭遇，在供应商中不在少数。
王永平介绍，大部分零售商都要向供应商收取新店赞助费，各家收取的赞助费数目不等，从10000元到2000元不等。据他统计，截止到目前，今年仅各家超市新店开业赞助费一项，自己就交纳了10多万元。
马锋是深圳市供货商联合会秘书长，对供应商和零售商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深感忧虑。他说，目前，有的零售商注册资本极低，开店就是为了圈钱，骗取供应商的钱，然后一走了之。有的商场只提供很低的注册资金，注册完之后，房子是租的，装修商场的钱是请装修部门预垫的，自己并没有多大投入，就把商场的框架支起来了，完了就招商，让供应商把货物送过来，卖货赚的钱，除了应付门面，绝大部分自己扣留下来。
年终结算倒欠商场200万
尽管事前零售商和供应商签订了合作合同，但更多的时候，供应商被扣的钱都属于合同外收费。“超市打印出来的扣款清单，很多我们根本看不懂。即使超市已经把货卖完，也拿不到应该得到的钱，我们的货款被莫名其妙地扣掉，有的甚至还要倒欠超市的钱。”一位供应商如此说道。
在深圳供货商联合会给记者提供的一份“相煎何太急——从供货商与超市间的冲突看中国商业之走势”的材料上，代理一国际名牌食品的王先生与某大型超市签署的2004年业务协议，标明近30项收费项目。其中包括：新张店铺赞助费15000元；新张店铺免费样板5000元；店铺重修赞助费1000元；灯柱及灯箱陈列费18000元；广告促销费(电视／报纸)600元；广告促销费(传单／海报)500元；节庆活动赞助费(每节)300元；周年纪念活动赞助费600元……除少数几项外，合同上都注明是“每店”。马锋说，如果以该超市有28个店计算，也就是这些费用要乘以28,仅这部分费用王先生一年就要掏一大笔钱，另外还要交宣传牌及促销用品制作费、进货折扣、期中付货折扣、退佣等。
“代理这种商品的平均利润率在8%左右，但交的费用会占到20%左右，明摆着进场就会亏钱。”另一食品供应商拿出了去年的销售合同，该供应商在某商场销售43万元的货品，交给商场的各种费用为11万元。“每到节假日，人们只看着商场热热闹闹地打折，以为是商场大出血，其实大部分是我们供应商的钱。”
对于商场乱扣费用现象，代理品牌家电的刘小姐用“满腹辛酸”来形容。她说，去年自己在深圳某家电卖场销售冰箱，最后年终结款，反而倒欠商场200万元。“因为在家电商场，柜组长和店长可以给顾客打折，最低打到8.5折，这些折扣都由供应商承担，并且事前没有和我们商量。”刘小姐说，事实上，现在冰箱、洗衣机等商品的利润也就8%左右，如果再加上厂家返利的4%~5%，也难以达到20%的折扣。因此一年算下来，货是卖出去了，刘小姐却倒欠商场的钱！
刘小姐还说她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商场长期占用货款。她说，原来和他们合作的某家电商场的回款日期很准时，但现在由于分店越开越多，就开始拖供应商货款，合同上的结算时间明明是45天，但普遍都拿不到货款。“现在深圳商业活跃着一帮专门帮人招商的采购员，这些人手中有一批供应商资源，等把商场开起来收了钱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接下来商场又换一批采购和财务，结果是供应商要求结款时，就开始踢皮球，根本找不到人。”
法律维权赢了官司失了市场
既然超市如此，供应商缘何还要屡屡跳进“火坑”？
面对记者提问，不少供应商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王永平说：现在商业竞争激烈，同质产品很多，商场普遍供大于求，这就使得零售商占有主动权，供应商只能做羔羊，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没办法，即使是哑巴吃黄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大多数供应商均不约而同地再三嘱咐：千万不要把我的名字登出来，更不要把照片登出来，否则我就没有办法做生意了！
对此，某知名饮料品牌的供应商告诉记者，我们供应商是举步维艰，就像张学友所唱处在“爱与痛的边缘”。面对零售商的扣款，供应商也往往是“跟他谈，跟他磨，跟他斗智斗勇”，才能争回自己的些许利益。
采访中，大部分供应商也承认，由于市场竞争太激烈，商品的同质化严重，因此，尽管在商场单方面强加的不可修改的格式化合同上，明知不平等或对自己不利，但为了市场，也要把苦水往肚里咽。“我们现在对零售商是处在爱与恨的边缘。爱它，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终端，有市场。恨它，是因为各种乱收费、拖延货款实在让我们很难承受。”一位在人们看来颇具实力的奶制产品企业，面对零售商的种种不公平，也只能发出无奈的叹息。
零售商欠款，难道就不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打官司的结果往往是，赢了官司，却输了市场。”马锋说，1998年，某超市因强制向供货商收取商场装修费，与供货商产生冲突，300多家供货商奋起抗争，扬言起诉这家零售商。当时这家零售商也有点怕了，于是他们一方面强硬对付供货商，一方面以让小利为诱饵分化供货商群体，结果最后进法院起诉的供货商从300多家变成了3家。而这3家供货商，虽然赢了官司，却被零售商清场，失去了市场。
马锋告诉记者，由于担心被零售商清场，很多供应商不敢加入协会。有的供货商被占压了大量货款，又想找协会协调解决问题，又怕商场知道是自己的投诉，他们不敢拿出真实合同，甚至在打电话向协会投诉时，连姓名和企业名都不敢暴露。
面对一些零售商的种种不公平待遇，供货商之所以敢怒不敢言，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与零售商撕破脸的原因，说到底还是由于超市在现代商业流通中处于独特的主渠道地位。供应商说，除非不想做生意，要做生意，就得与超市打交道。现在的超市单体经营的越来越少，动不动就是10多家甚至几十家的大型连锁企业，谁能得罪得起？况且，现在零售商对供应商收费已不是个别现象，几乎成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这就使得每一单个的供应商面对零售商提出的霸王合同、乱收费等行为只有委曲求全，毫无还手之力。
超市一纸传真收费上千万元
除了拖欠供应商货款，合同外巧立名目乱收费，也是深圳超市普遍存在的一大问题。
马锋告诉记者，进场费这个概念出现在深圳，是1998年的事情，由于这是一笔可以在商品销售之前就能获得的“便利收入”，因此得到零售商们的广泛响应，“但当年零售商对供应商的收费仅两三项，每年仅数百元，经过几年的衍变，如今高达60多项，名目越来越多，收费也越来越高，尤其是合同外的收费，更令供应商们苦不堪言。”记者看到，在其提供的一份《零售商收费明细表》中，共有59个收费项目，除了水电费、各种促销费用，还有罚款、刷卡手续费、促销员利市(红包)等等。
采访中，马锋还向记者出示了一份2005年6月深圳某超市发给供应商的传真函件：“友好供货商：首先感谢贵公司一直的支持与合作，现我司××店为进一步增强商业气氛，提升门店形象……我司决定××店于6月进行全面调整和装修，恳请贵公司支持装修费10000元(从贵司货款中扣除)，请贵司务必在6月30日前盖章确认，不回复或逾期，我司将视为贵司已获悉并同意。”
“函件的意思很明确，不回复就视为同意，从供应商货款中扣除。这简直就是抢！”马锋说，“实际上，这些传真件要求缴纳的费用，全部是合同外的费用。假设6月份这家超市从每个供应商货款中强行扣除10000元，超市里面几千个供应商，他们仅凭一纸传真就能收取几千万的装修费。而超市是否使用以及怎样使用这笔费用，供应商无从得知。”
看不明白的收费明细表
一位经营玩具的供应商向记者反映，他的产品在某商场上市销售的第一个月，公司派出促销员到商场卖货，统计共有四五万元的销售额，但最后到商场打印销售清单，第一次打出的销售额清单仅9000多元。感觉不对劲后，他跑去和商场采购员交涉，要求重新打单，第二次打印出来的销售额清单是1万多元，后来经过再三交涉，最终销售额确定是3万多元。“因为产品是代销的，我们送进商场的货究竟卖出了多少、货物销售的价格，我们都不知道，都是按商场说的算。这样一来，我们的对账单和商场根本对不上，这笔货款也就成为一笔糊涂账。”
记者在后续的采访中了解，这种“卖东西给商场，但不知道自己的商品价格”的供应商大有人在。经营家电的刘小姐说，供应商在商场内的价格商家可以随意调整，有的已经支付的费用，又重新计算，有一年年终结账，自己不仅没有赚钱，还要支付商场10多万元的调价补差，而这笔费用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产生的。
如果要去查对这些扣款费用，这个过程也非常难。一家经营奶制用品的供应商给记者出示了某大型超市的扣款明细单，上面全部都是一堆代码，例如“MSP00××”、“H02××”等，根本不明白超市所扣费用到底意指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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