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沟油的商业价值

　　本报记者 张衍阁 徐会玲 北京报道

　　　惮于“地沟油”的阴影而不敢走进餐馆的人们以后似乎可以放心了。现在商人们发现，把“地沟油”转化为燃料油可能要比将之端上餐桌更具有长远的商业价值和道德意义。

　　这种燃料油，即所谓生物柴油。生物柴油是指以植物油和动物油脂为原料，经催化剂 作用和其他化学或者物理的工艺加工而成的优质柴油代用品。花生、油菜籽等油料作物，以及动物油脂、废弃油渣等都可以用来炼制生物柴油。

　　“目前动植物油脂转化为生物柴油的技术已经没有问题，品质上与矿物柴油也没有差别，” 清华大学应用化学研究所所长刘德华教授说，“与石油柴油相比，使用生物柴油还可大大减少二氧化硫等污染物排放，有益于保护生态环境。”

　　在中国，生物柴油的投入生产始于2001年。但是目前只有少数几家公司开工生产，全部生产能力不足10万吨。相对于中国去年9000万吨的柴油消耗量，这无疑只是杯水车薪。另外一个奇怪的事实是，面对记者的采访要求，这些厂家无不表现谨慎。

　　而今，当“油荒”和“环保”成为今年中国经济生活中的关键词，兼具此双重意义的生物柴油为何仍不能大规模生产应用呢？为何仍只在墙角暗生，不敢走到阳光之下呢？

　　原料瓶颈

　　也许我们应该问另外一个问题：当汽车和我们“争食”“地沟油”的时候，我们固然乐于成人之美，一旦汽车要来“争食”之前专供人类食用的动植物油脂，我们是否乐意或者有能力奉送？

　　说来令人惊讶，据刘德华教授介绍，19世纪末期柴油发动机问世之时使用的燃料就是花生油。但是由于花生油黏度太大容易结块，这种发动机未能大规模投入使用，直到科学家们发现从石油这一褐色液体中提炼出来的柴油可以取代花生油作为燃料。上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时，人们才又想起，食用油也可以作为柴油发动机的替代燃料，而发动机甚至无需改装。

　　福建龙岩卓越新能源发展公司是赶上中国生物柴油生产头班车的企业之一。2001年，该公司建了一条2万吨的生物柴油生产线，原料采用的是废料动植物油，即“地沟油”。

　　事实上，废料油是目前仅有的低成本原料。废料油目前的价格是每吨2000多元，每吨废料油可以产出七八百千克的生物柴油，而生物柴油的价格同矿物柴油每吨4000多元的价格基本相同。这种情况下，生产生物柴油尚有利可图。

　　但是废料油的数量毕竟有限。刘德华教授告诉记者，中国每年流到下水道里的“地沟油”约有200万吨，能够搜集起来的不到100万吨。“我们也想扩大生产，但是苦于没有足够的原料。” 卓越新能源发展公司的曾先生说。

　　据他介绍，每个大城市都有自己的废料油搜集系统，通过与这一系统的合作，公司可以买到目前所需原料。但是囿于运输成本，公司只能从华东和华南地区搜集原料，要扩产就比较困难。

　　2004年11月15日，湖南天源生物清洁能源有限公司与英国利奥有限公司签订了投资额达3000万欧元的20万吨生物柴油项目，建成以后全部出口欧盟。但是在原料供应没有保证的情况下，该项目至今尚未开工建设。目前天源公司虽也具有2万吨的生产能力，但有时开工不足。

　　据该公司负责供销业务的周先生介绍，在湖南一省，能够搜集起来的“地沟油”和从食用油生产厂商搜集来的下脚料，不过几万吨而已。

　　与中国不同，有着200万吨产能的德国采用的原料是菜籽油，美国采用的大豆油。但是中国的生物柴油生产商只有眼馋的份儿。“我们国家每年都要进口一千好几百万吨食用油，人吃的都不够，如何能够用来生产柴油？”科技部生物技术研究中心的一位专家说。

　　对商家来说，还有一个成本换算的问题。中国食用油价格大约是五六千块钱一吨，一吨食用油可以生产出当量的生物柴油，而一吨生物柴油的价格是4000多元一吨，光如此就足以把生产商赔个底儿朝天了，更何况还要加上生产成本。

　　标准与补贴的缺失

　　“现在欧洲和美国每年的生物柴油的产量大概有400多万吨，占有5%的市场份额。”科技部的那位专家说。

　　同样的原料和生产工艺，欧美的生物柴油生产如何能够达到如此规模？

　　刘德华教授算的一笔账也许能够解答这个问题：中国目前柴油价格是4.26元1升，欧洲现在是1.3到1.4欧元1升，相当于我们的3倍。欧洲油价格如此之高的原因是要加收200%的燃油税。对于生物柴油、乙醇汽油等可再生环保型燃料，欧洲实施免税。1升约有0.8公斤，这样换算成人民币，1吨就可以卖到15000块钱以上，是中国食用菜籽油价格的近3倍。这就能够保证欧洲生产厂家即便使用食用油仍然有利可图。

　　显然，囿于中国国情，政府短时间内还很难对此进行补贴。而国家生物柴油标准的缺失，则是生物柴油生产企业至今难以浮出水面的另一原因。

　　11月9日下午14时，记者在清华大学工物馆刘德华教授的办公室采访时，恰逢福建石狮市的一家

化工企业的负责人找刘教授洽谈收购生物柴油技术的事宜，面对记者的采访要求，该负责人笑而不答。

　　“目前国家没有标准，他们只能遮遮掩掩，如果他们说去年卖了两万吨，技术监督局就会过来查，一旦查下来，只有国家的标准才可以作为依据，否则就会受到处罚，”刘德华说，“生物柴油要得到推广，必须通过中石化、中石油这些主渠道，但是目前主渠道谁都不敢卖。”

　　　据湖南天源生物清洁能源有限公司的周先生介绍，该公司主要针对特定的客户销售生物柴油，如当地发电厂、企业和常德市的公交车等都是他们的大客户。公司每年2万吨的产量还不愁销路。

加油站的渠道也可以销售，但不能与矿物柴油混合，只能单独标明出售。

　　生物柴油的未来

　　实际上，中国也不乏发展生物柴油的潜力。

　　天源生物清洁能源有限公司目前正在跟湖南省农科院联合研究试种一种出油率高的野生豆类植物，并打算在洞庭湖畔建设一个原材料基地。一旦原材料基地建成，则该公司20万吨项目的建设也就指日可待。

　　刘德华教授说，新疆和沿海地区还是有很多盐碱地，农业部门正在研究既抗盐碱又可以保证出油率的植物。而据卓越新能源公司的曾先生介绍，麻风树、光皮树、油桐树等很多木本类植物产出的油也可作为生物柴油的原料。

　　研究者们也在寻找着降低生产环节的成本的方法。如生物柴油生产中常用的生物酶催化法，虽然所需设备廉价，但酶本身的成本高，研究者们就试图降低酶的成本，一个是采用最新技术降低酶的制造成本；再就是延长酶的使用寿命。

　　据记者了解，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巨头也在积极推动生物柴油的研发。制订中的生物柴油标准就是由中国石化科学研究院张永光教授等人牵头起草的，刘德华教授也表示已经看到了草案，预计会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初公布。

　　“就算生物柴油将来无助于解决我们的‘油荒’，如果能让我们少吃点‘地沟油’，就已经是功德一件。”刘德华教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