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能源中国撤资 电力行业外资大撤退接近尾声

　　2005年3月，美国联合能源公司主席兼首席执行官Bill Harvey来到中国。他去了位于河北石家庄市郊的诚峰热电厂。该电厂是他在中国拥有的10家热电厂之一。四个月后，Bill Harvey决定把它们都卖了。

　　作为最早一批进入中国电力行业的外资企业，在坚守了9年之后，这家总部位于美国威斯康星州的全球著名能源公司最终走上了撤资中国的道路。

　　始于2003年的这一轮电力行业外资大撤退正在接近尾声。亚洲开发银行能源经济学家林伯强说，外资目前在电力市场的投资比率很可能接近于零。而在1997年，这一数字曾经高达14.5%。

　　他说，因为煤价涨得太快，中国的发电行业第一次不挣钱了。

　　全线撤退

　　美国联合能源公司7月5日宣布，近期董事会已经批准对其在中国经营的资产进行剥离。Bill Harvey指出，公司通过评估大量的可投资选择，最终决定退出中国市场，这符合股东的长期利益。

　　美国联合能源公司是在纽约上市的世界500强企业，目前在海外的投资包括中国、巴西和新西兰。1996年，为开拓中国电力市场，联合能源公司专门在新加坡成立了太平洋顶峰(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由联合能源公司控股97%。另外三家股东包括世界银行旗下的国际金融公司。

　　该公司(Strategic Communications)部门经理Scott Smith 在7月13日回复本报的邮件中表示，剥离在中国的经营资产也符合公司缩小战略关注点，将精力集中在国内核心公用业务的机会上的决定。

　　Scott Smith说，目前这10家热电厂总装机容量是52.6万千瓦，其中联合能源公司的权益装机容量为35万千瓦。截至2005年3月底，这些电厂的账面值约为1.9亿美元。但Scott Smith表示，出于参考目前中国市场同类资产的出售价格等原因，公司认为上述资产的市值在今年的第二季度已经大幅缩水。他表示，预计将在2006年6月前完成资产出售。

　　由于煤价一路上扬，联合能源公司来自中国的业务报表去年首次出现了亏损。联合能源公司在其2004年年报中说，如果煤炭和相关的运输成本同比上升10%，那么公司2005年的收入就将减少650万美元。在2005年一季度年报中，公司保证将考虑在7月份对中国业务的未来作出决定，并决定在此期间不追加任何投资。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说，联合能源公司放弃中国市场的核心问题在于，外资热电厂因为政策原因无法盈利。煤价上涨，电价和热价却不能相应地调整。到2004年底，在河北、河南和山东三省的七个热电厂有四家亏损，三家微利。之前，这些电厂一直处于盈利的状态。

　　据太平洋顶峰公司内部人士称，公司目前倾向于打包出售资产，正在寻求买方。“单个电厂出售的话价格会很低”，他说，“如果是把整个公司完整地出售，因为包含了开发、运营以及管理等业务单位，作价会更理想。”他表示，新投资方可能会通过买下顶峰这个壳，以此进行在中国的业务开展。

　　该人士表示，新股东可能还是外商，来自东南亚的财团等都有可能入主太平洋顶峰。

　　生存悖论

　　没有人知道罗伯特·安德森离开中国的时候，怀着怎样深切的遗憾。这位前太平洋顶峰(中国)投资有限公司CEO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公司在中国电力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可以杀出一条生路，却在因电力短缺催生的新一轮投资热潮中遭遇了生存危机。

　　罗伯特·安德森9年前来到中国，代表美国联合能源公司(Alliant Energy)开始寻求投资中国电力市场的机会。1996年，该公司专门在新加坡控股成立了太平洋顶峰(中国)投资有限公司，作为开拓中国电力市场的投资主体。从那以后，太平洋顶峰成为中国热电行业最大的外国投资商。

　　1998年，太平洋顶峰在中国的第一家热电厂——位于石家庄正定县的诚峰热电投入运营。正是在这一年，中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电力过剩，由此引发了第一轮外资大撤退风潮。

　　一位顶峰公司内部人士表示，1998年当时虽然电力过剩，但是因为煤价低，电厂仍然有盈利空间。“虽然发电量少，但卖一度赚一度。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他说，煤价已经从100多元涨到了300多元，而电价却几乎不动。据他介绍，顶峰下属的一家电厂的电价在到2004年为止的前五年里都没有调整过。这位人士称，去年煤炭成本最高的时候一度占了售价的80%。而通常煤炭成本应该在售价的40%左右比较合理。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公司的盈利。

　　从去年开始，罗伯特·安德森突然发现很难再在中国找到热电项目新的投资机会。他签下的最后一个合作项目，是去年3月份和河北唐山市的新区热电厂的合作意向。但是据太平洋顶峰公司内部人士称，这个项目后来并没有继续下去。该人士说，“我们去年还在各地考察了30多个项目，但是算来算去都划不来，所以都放弃了。”

　　因为在热电项目找不到新的投资机会，太平洋顶峰去年开始考虑投资转移的可能，打算投资小水电等项目。太平洋顶峰公司内部人士称，公司的有关负责人前段时间看了些项目，但是因为小水电被民营资本炒得太热了，有些指标达不到内部的考核要求，所以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但因为现在公司资方有变，我们只能等新股东进来后，看未来发展策略而定。”

　　太平洋顶峰公共关系部经理徐海虹证实，罗伯特·安德森已于今年5月底因个人原因离职。这也正是在联合能源公司一季度业绩公布之后。

　　石家庄最大的供热企业东方热电在本月刚刚公布的首个预亏损公告里称，今年上半年的预计净利润亏损数额最多可达1500万元。中国能源网CIO韩晓平说，中国的热电厂已经面临着全行业政策性亏损。这对外资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东方热电的加拿大投资方已经开始举棋不定。加拿大汉博有限公司和东方热电2003年签署意向书，今年初敲定入股东方热电的事宜。但是东方热电董秘胡俊芳称，外方资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到位。

　　盈利前景不看好

　　亚洲开发银行能源经济学家林伯强说，为什么老外现在都走光了？ 就是因为看不到中长期盈利得到保障。对中国电力市场5-10年的运行不看好。

　　他说，如按改革的竞争思路，外资应该是越来越多才对。而现实是，这一轮这么大的电力短缺而导致的大投资，却基本没有外资参与。

　　林伯强认为， 本轮撤资表明对外资中国电力市场盈利前景不看好。原因在于煤价上涨，但电价受到控制，导致电厂出现亏损。他说，2004年火电厂亏损面达到40%，如煤价持续上涨，今年预计亏损面可达70%-80%。

　　虽然实行了煤电联动，但是电价的上涨幅度远不能抵消煤价的上涨。而外资发电厂的亏损比起国营电厂的亏损更难承受。国有电力企业即便是亏损也还可以拿到国有银行贷款支持，外资发电厂就可能没有这种支持。

　　林伯强说：“这种支持会使得电力行业没有财务纪律，也是我们通常说的财务底线。”导致外资电厂无法和国有电厂竞争。

　　因此他指出，电力市场国有企业过度集中是外资电厂在中国生存困难的主要原因。“国家队”在2003、2004年两年内已经成功地把外资基本都挤出去了，目前国有和地方电厂占了90%以上。

　　“到今年，外资的撤退已经是尾巴了。”林伯强说。

　　2002年，中国公布了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厂网分开、竞价上网是改革的核心内容。太平洋顶峰的CEO罗伯特·安德森曾表示，中国电力体制的改革将会通过竞价上网的机制来进一步提高电力项目的经济效益，而这也正是我们规划未来在中国投资活动的基础。

　　但是中国电力改革的进程远没有期望中的快。

　　实际上，为了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和生存空间，新进入中国的外资都聪明地选择了五大集团作为合作伙伴。去年首次进入中国的韩国电力公社在中国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与大唐集团合作在河南建火电厂。

　　林伯强认为，如果不加大电力市场化的改革力度，今后外资再大规模进入中国的机会非常小。他说，“要启动电力市场改革，如果国企独大的情形不改，电价不动，就不会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竞争，达不到预期竞争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