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何时摘掉黑帽子

    经济视点报记者 李凌

　　●6月2日，国家环保总局公布了《中国城市环境保护》报告。其中公布了空气污染指数最大的10个城市，焦作名列第八。

　　●上了污染名单，对一个城市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压力。由于焦作属于结构性污染，环 境质量总体形势依然十分严峻。

　　●政府在招商引资时，要有环保部门的介入，积极引进高科技、低污染、符合环保要求的项目，从源头上把好环保关。

　　每天早晨起床，夏保成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来到室外，看看天的阴晴；如果是晴天的话，能见度有多远，大气中的污染大不大。在焦作的另一端，苗晓云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夏保成是河南理工大学的公共安全研究所所长，而苗晓云则是焦作市环保局副局长。虽然两人的身份不同，但他们和很多人一样最近有了新的“爱好”。

　　让他们养成这种“爱好”的原因，是在今年世界环境日前国家环保总局公布的一份报告。

　　6月2日，国家环保总局公布了《中国城市环境保护》报告。在报告中显示，截至目前，我国共命名47个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市和3个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区。在该报告中还公布了空气污染指数最大的10个城市，其中焦作名列第八。

　　在记者采访中，焦作市政府一名负责人表示了自己的“委屈”：“焦作下了很大工夫，做了很多工作，还上了‘黑’名单，对我们正在进行的‘四创’影响非常大。”但委屈归委屈，该做的工作还在做。

　　6月5日，焦作市对环境质量状况进行了通报；6月7日下午，焦作市市委书记铁代生检查了该市部分企业的环保工作，对一些污染大户发出了严厉警告，限期予以整改。焦作市政府一位人士则透露，焦作市近期肯定会有大动作。

　　煤城的嬗变

　　黑色的煤山，灰暗的天空，撒满煤灰的道路，满目疮痍的山体，黄灰的空气……相信这是前些年许多人对焦作的印象。

　　6月8日记者来到焦作时，看到的却是一幅清新的画面：几条街道正在修整；一些违章建筑正在拆除；曾经遥不可及的蓝天白云正褪去灰色雾霭，展现迷人身姿；在新东阳光大酒店，拱形的门楼，富丽堂皇中，透着一种别样的清雅。

　　新东公司的总经理范霖得意地指着一块平整的水泥地告诉记者，这里就是老矿井的井口。在它的周围，昔日的锅炉房改造成了迪厅，职工礼堂变成了恒温游泳池，仓库变成了大戏楼，运修处简陋的工棚变为气派的足疗城，而留着大圆顶的洗煤炉，则脱胎换骨成了豪华的洗浴中心。

　　因煤而兴的焦作，上世纪90年代初，该市拥有资源开采及配套型企业1200多家，增加值占全市工业增加值的比重在90%以上，且多数依煤而生。焦作有7万采煤工人，20多万人吃着“煤炭饭”。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焦作煤炭资源逐渐枯竭，1999年，全市三大经济指标同时箭头朝下：与上年相比，GDP下降13%，财政收入下降24%，工业增加值下降12.2%。“九五”时期，全国经济快速增长，焦作市GDP年均增长率仅为3.5%，资源枯竭使焦作经济几乎滑入谷底。焦作市副市长田跃曾这样告诉《经济视点报》记者。

　　2001年，焦作市因水污染严重被河南省环保局处以暂停审批新改扩建项目的处罚，数十个项目受阻；因城区空气污染严重被列入国家113个大气污染重点城市之一。用焦作市市长毛超峰的话说就是“环境污染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群众的生活环境和全市的投资环境”。当年年底，市委常委集体观看了反映该市环境污染的专题片《焦作环境警示录》；2002年3月，焦作市政府批准实施《焦作市‘十五’环境污染综合整治实施方案》。

　　从此，焦作市开始实现经济结构调整，并逐步形成以铝工业、能源工业、化学工业、机械制造业和农副产品加工业为支柱的新型工业体系。焦作也由煤城向旅游城市和山水园林城市转型，向“黑色”说再见。

　　从1999年开始，焦作开始把目光由地下矿产资源转向地上山水资源，先后投资5亿多元，开发建设焦作山水峡谷极品景观，形成了云台山、青龙峡、青天河、神农山四大景区和十大景点的大旅游格局。

　　焦作市在完成由煤炭城市向工业城市转型的基础上，对城市发展方向作出了新的定位，提出了在新世纪把焦作建设成为山水园林城市的奋斗目标。

　　2005年3月4日，从北京国家地理教育委员会传来消息，经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2004年初审通过，焦作经济转型经验正式被编入普通高中地理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将于今年9月份新学年开始起作为正式教材使用。

　　治污的压力

　　一位焦作的朋友说：“从一个人穿的衬衣就能判断出是不是焦作人。如果穿白衬衣，肯定是外地游客。”走在焦作的大街小巷上，记者看到穿白衬衣的人还真不多。

　　在采访中，焦作市委的一名科级干部小心地说，焦作正在搞“四创”，做了很多工作，前几天省里的检查组刚走。现在被戴上了空气污染的“黑帽子”，领导很被动，“下一步肯定会有大动作。”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区级政府领导也向记者表示了自己的“委屈”：“焦作下了很大工夫，做了很多工作，还上了‘黑’名单，对我们的‘四创’影响非常大。”他说自己所在的区，每年因关停污染企业减少的税收就有1800万元，下岗工人上万名，经济收入大幅减少。

　　焦作市环保局的一名普通干部则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去年洛阳被评为“十大空气污染城市”后，洛阳市环保局的局长都被撤职了，“现在我们局里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生怕出什么问题。”

　　6月8日，苗晓云向《经济视点报》记者介绍，通过不懈地努力，2004年，焦作市城区环境空气综合污染指数为4.127，比上年上升4.3%；环境空气质量达到二级标准的天数为236天，达标率为64.5%，与2003年相比，达标天数增加39天，达标率提高10.5个百分点。

　　苗晓云坦言，虽然焦作在治理污染方面下了很大工夫，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根本性的矛盾远未解决：在河南省环保局发布的空气质量日报中，焦作经常处于污染较重位次；国家还将焦作列入全国113家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城市之一，要求在“十五”末中心城区空气质量达到国家二级标准。根据综合污染指数进行评价，2004年焦作空气污染程度最重的季节为冬季，影响空气质量的主要污染因子是二氧化硫，其次是可吸入颗粒物。由于焦作属于结构性污染，环境质量总体形势依然十分严峻，特别是自去年秋季以来，城区大气中二氧化硫含量一直居高不下，直接影响了大气环境质量的改善。

　　她分析道，该市的大气污染整治工作还存在着以下问题：有些企业重视不够，怕投入，尤其在对煤炭采取强制脱硫措施上，不是想方设法按照环保部门的要求去落实，而是觉得运行费用高，绞尽脑汁去应付检查；在新项目的审批上，环保部门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小锅炉关闭工作、清洁能源的推广工作进展缓慢。“环保部门的工作围绕在政府的周围，没有政府的支持，我们有时是有心无力。”

　　环境的好坏也牵动着政协委员的心。前段时间，焦作市部分政协委员对污染企业进行了视察。6月9日上午，焦作市政协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把关不严，一些污染企业通过种种渠道进入焦作，殊不知先污染后治理给该市的环境带来了巨大影响，治理的投入要比企业产生的效益大得多。为此他们已经提出建议，政府在招商引资时，要有环保部门的介入，积极引进高科技、低污染、符合环保要求的项目，从源头上把好环保关。

　　焦作市人大环境与资源委员会主任李征指出，下一步人大将加大执法

　　压力也是动力

　　6月3日，夏保成看到了焦作被评为“十大空气污染城市”的消息，作为一个焦作人，他感到有些沮丧，脸上也不光彩。以前在一起学习和工作过的吉林大学的同事打来电话询问，他只能说焦作的历史包袱重，需要时间。

　　在长春工作的十几年，他感觉长春的天特别地蓝，云特别地白。回到焦作以后，感觉反差很大。他认为，原因在于，两个城市的产业结构、城市定位不一样。长春是科技文化中心，没有污染企业；而焦作是重工业城市，冶金、电力、化工都是典型的污染行业，粉尘污染比较大。

　　1996年他曾站在焦作影视城的一个制高点上往城内看，空气发黄，整个焦作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建筑物轮廓模糊不清。今年元旦时他陪着朋友到影视城，又上了这个制高点，焦作市区历历在目。五一放假时，他和几个朋友到从博爱流到焦作的一条河里去钓鱼，结果还真钓到不少鲫鱼。

　　“天蓝了，水清了，老百姓是最大的受益者。生活在一个美好的环境中，心情是不一样的。”夏保成说。

　　对于领导的委屈，夏保成连说“理解”，因为作为领导，看到自己的工作没有被肯定，心里不舒服也正常。但他认为早上榜比晚上榜好，压力是动力。明年你再来看，肯定是一个全新的形象。“早上榜的话，你知道自己城市的名次，能及早动手。要是不公布的话，就是排在第11位也不知道，实际上是被动的”。

　　河南理工大学环境与科学工程系主任尹国勋教授从积极的一面说：上了污染名单，对领导来说肯定是一个压力，但也是一个促进，让你加快治理步伐。虽然你做了很多工作，但实际你做得还不够。你重视一方面的问题了，却可能忽视了另外一些细节。

　　他同时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焦作市的环保工作仍任重道远，在国家环保总局公布的113个重点城市中，焦作市排名位次靠后，污染仍较严重。其原因主要是：首先是基础较差。焦作市是以能源、化工、建材、有色金属冶炼、机械等行业为主的基础型、资源型工业城市，产业结构是导致城区环境空气污染较重的主要原因之一。同时，城市工业布局不尽合理、功能区比较混杂，城市基础设施较差等也是导致城区污染较重的又一原因。其次是城市燃料结构以煤为主，对空气污染的影响也比较大。

　　尹国勋坦言，实际上焦作最大的污染不在空气，而在于地下水污染。从2003年开始，他和焦作市环保局及学校一些同事、研究生一起，搞了一个《焦作市地下水污染趋势污染机理及预警和防止对策》的课题研究，跑遍了焦作的6县5区。他说，如果这方面不下大工夫整治的话，危害会更大。

　　焦作市市长毛超峰也认识到了这一问题：污染是焦作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软肋。目前焦作一个大气污染，一个水污染，大气污染主要集中在市区，水污染主要集中在县市。

　　近段时间，焦作电厂李宿安厂长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焦作市领导已给出了具体时间进程表，要求年底前烟尘治理要达标。

　　虽然他知道治理污染是造福后代的事，但也有自己的难处：该电厂建于上个世纪60年代，厂里的发电机组都是落后的产品，但还能用。现在电力这么紧张，把机组淘汰也不太可能。他们从2003年对机组进行改造，两年改造了两台机组，花费四五千万元。今年还要再改造一台。

　　电厂现在超标的主要是烟尘，焦作市要求上简易治理设备，但经过专家论证，简易设备效果不好，花几千万元，将来还得拆了重建。要上新治理设备的话，占地面积太大，厂里没有地方安装；同时，投资需要几亿元，资金问题也解决不了。所以他们压力很大。

　　在记者的采访中，另外几个污染大户，像河南北方平原光电有限公司、焦作鑫达化工公司、焦作矿山机器股份有限公司、河南佰利联化学股份有限公司也表示了同样的意见。

　　但焦作市委书记铁代生态度坚决：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市委、市政府的决心不会变。焦作已定下了具体规划：从现在起要打一场攻坚战，硬起手腕，对污染大户进行治理，治理效果不好的企业一律关停；到今年年底，一定要摘掉污染城市的帽子；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将焦作市建成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到2010年，中心城区建成环保模范城市。“变被动为主动，变压力为动力，从而变坏事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