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走江湖

　　中国企业的“江湖”感，可能是外国企业既不了解更难理解的

　　“美国人不怎么关心，欧洲人乐得作壁上观，日本人则不高兴，韩国人表面高兴，港台华人深感骄傲！”

　　这是联想2005年合作伙伴大会期间，联想一位副总裁在饭桌上形容的各地区舆论对联 想收购IBM PC部门的反应。该高管兴致很高，形容不同态度时有滋有味。说到“作壁上观”的欧洲人，带点轻盈的笑容；讲到“不高兴”的日本人，表现漠然；谈到“表面高兴”的韩国人，言语淡然；而当形容港台华人，则举起大拇指摇晃、口中啧啧，模仿支持状。

　　就仿佛置身一片真江湖，各门各派间皆凭个中利益恩怨和关系亲疏而好恶自然流露，且意气凛然。

　　头一天的主题发言中，高级副总裁、中国区首席运营官刘军把联想中国的合作伙伴称作“江东父老”，并特意绕过讲台，对台下坐着的1300余位渠道代表行鞠躬礼至90度。

　　刘军的说法，在商业伙伴关系之上添加了一层血缘和亲情。没有并购和国际拓展之前，“江东父老”无从提起，而在这之后，如此提法就意在把联想和渠道捆在一起，大家荣辱与共、生死相戚。实效如何是后话，但一种悲壮气氛渲染出来了，一个江湖也被烘托出来了。董事长杨元庆在为期两天的伙伴大会上，惟一的公开露面是到答谢晚宴上跟“渠道们喝酒”。喝酒的确表征中国商业文化的一种形式。你看，讨论可以不参加，酒不能不喝。

　　如上种种透射出的某种“江湖”感觉，可能是IBM既不了解更不理解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联想从中国市场小江湖，进入到世界市场大江湖，怎样建立新的江湖观和操作习惯？

　　换一个角度，来看看为何与收购IBM PC部门案最利益相关的美国商界对此事持普遍淡然的态度。依照毕博管理咨询公司董事长兼CEO麦克吉瑞对《中国企业家》的说法，原因有二。第一，戴尔模式才是美国主流，觉得IBM电脑何去何从无妨大局。第二，在商言商利字当头，不会因为买家是谁而动意气之念。笔者认为这种心态老道得多，正反映出美国作为当今最成熟市场的心理优势，与前文述及的“江湖”味道相去甚远。老美的淡然和传说中欧、日、韩等国人的心态构成了对比，也与某些国人的“无上自豪”构成了对比。我们还记得去年12月8日，宣布并购的现场尖叫阵阵，许多媒体骄傲宣称这是一场“胜利”，而不是给一个更加中性的判断，譬如“尝试”。

　　一个有趣的传闻是，IBM PC部门并购给联想后，原职员离职事件发生相对较多的是在IBM中国区，而在IBM美国或者全球其它地区则要平稳得多。一个可能的心态分歧可以作为参考：中国区员工比美国区员工更加在乎“中国公司”和“美国公司”的差别，对两种文化的融合和两种机制的对接缺乏信心。在中国生根发芽的联想，也不可能摆脱这个市场所处的一种文化氛围，所以有了上述关乎“江湖”的情形。

　　问题在于，中国企业这种“江湖”感会在和IBM的美国企业文化融合时造成怎样的障碍？一个细节是，当联想中国高管在讲坛上直接评论对手戴尔之后，来自IBM的现联想主管销售的高级副总裁Ravi Marwaha却拒绝了记者，对对手宏和惠普不予置评。美国《商业周刊》报道，并购完成后杨元庆一行抵达纽约机场，IBM方竟然没有前来迎接，以此揭示两方文化和商业习俗的差异。

　　文化磨合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抓住一鳞半爪而无限追究下去也并不妥帖，我们对联想的勇气和谋略应该保有信心。但细节处见大义，一叶落而天下知秋。视文化融合为最大挑战的新联想，此等小节不可不察。

　　(程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