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重画河北钢业版图

　　长久的纸上谈兵之后，河北人开始以行政力强行贯彻他们的计划。无论所有制或规模大小，交叉持股是政府的目标

　　文｜姚渊

　　河北钢铁产业的整合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长久的纸上谈兵之后，河北人开始以行 政力强行贯彻他们的计划。原唐钢总会计师田志平出任承钢总经理，原唐钢副总经理刘明哲出任宣钢董事长。实际上，这起人事调动去年底就已发生，而调令却迟至4月末才由河北省国资委发出。

　　3月底，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来到唐山调研，人们听到了中央政府对河北的敦促。于是人事调令在4月而来如同一种决心的公开。

　　5月25日，河北省政府宣布省政府将整合该省6家国有钢厂 ，建成南以邯钢为主、北以唐钢为主的两大集团。

　　5月26日，唐山瑞丰钢铁集团成立。作为今年结构调整后的第一家民营钢铁联合企业，瑞丰集团的出现表明了整合的具体成果。

　　邯郸集团的难处

　　动静最大的，是河北国资委管辖范围内的6大钢厂。

　　河北省政府计划建成以邯钢及唐钢为核心的两大集团。南以邯钢为主，整合石钢、邢钢以及部分其他钢厂 ；北以唐钢为主，整合宣钢、承钢及部分其他钢厂。

　　“整合的方式是结合企业改制，以产权为纽带，优化资源配置，最终形成两大钢铁集团。”河北省国资委副主任高永深说。

　　在这大背景下，可以预见田志平与刘明哲只是一个开始。唐钢管理层可能出现更多的向宣、承的调动。

　　“唐钢的年轻干部们正等待这个升迁的机会。”唐山钢协副秘书长刘庆芳说。

　　在北部，唐、宣、承三家企业国有股占绝对比重，因此重组难度小些。南部情况则较为复杂。因省会石家庄离邯钢较近的缘故，最初设计要求以邯钢为唯一核心来整合全河北。

　　“派往宣钢、承钢的人事调动里，除唐钢出一人外，本还有邯钢的人。”邯钢销售公司计划信息科科长刘春剑告诉《全球财经观察》。

　　邯钢一元体系最终让位于邯、唐二元，其原因在于显而易见的南北地域悬隔。实际上，邯钢就近整合石、邢尚且为难，遑论北上整合宣、承？

　　邢钢已于去年底完成股份制改造，石钢的改制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它们分别以增资的方式引入港资，使国有股比例从100%一举退到26%和30%。“跨所有制的股权交易十分复杂。”河北省国资委宣传处处长傅继松表示说，“北部的进程已然明确，南部的整合还只停留在设想之中”。

　　在北部，以人事调动为先导，继之以唐钢的资金优势。宣钢、承钢债务沉重，近几年虽效益改善，却仍不能独自解决债务问题。唐钢的目的在于解除宣钢、承钢的债务，从而换得部分股权。目前在宣钢和承钢内部，人们关心的是，唐钢将采取何种控股方式。唐钢也因其产品结构丰富而易于兼容宣钢、承钢。

　　在南部，目前为止还没有具体的措施。“难以有实质的进展，”刘春剑表示说，“即便整合，也是非常松散的联盟。”

　　瑞丰模式

　　在唐山，唐钢作为惟一的国有钢铁企业，为百余家大大小小的民企所包围。面对驯顺并且屈指可数的国企，国资委一声号令，人事调动，股权划拨，都可以靠强横的行政力来执行，国企间的同质性也降低了整合成本。相比之下，唐山及全河北的钢铁产业调整，棘手处更在于民企——没有整合先例，民企分散、自在。

　　而现在，它们遇到了难以规避的政策风险。

　　“小钢厂必定消亡。”唐山广丰钢铁公司总经理张金柱说。唐山政府正想方设法提高准入门槛，他们制定差别电价及差别水费，凡不积极参与整合者就拉掉其水电，否决其任何新项目。如此威势之下，民营企业主们认识到，如果不顺应政府推动的整合大势，将失去发展权甚至生存的空间。

　　瑞丰集团在这种背景下成立了。该集团以瑞丰钢铁公司为核心，吸收唐山丰南区内瑞丰工贸、泰丰、宏达、友明、粤丰等企业组建而成。

　　“集团内不涉及任何人事、资金的往来，”唐山宝业钢铁公司一位高层告诉《全球财经观察》，“这是一个假象和名义的联盟。”

　　某种程度上，这个联盟给民企们一个避难所，用以应付政策挤压。“各厂老总们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谋划。”瑞丰集团办公室主任说。

　　即便如此，进一步整合迟早将至。作为瑞丰集团子公司的粤丰钢厂划出了资产重组的大致范围，即各厂在新项目及对旧设备改造的二期项目中交叉持股。

　　相似情形也见于邯郸武安。作为邯郸惟一的县级市，武安集中了邯郸多数上规模的民营钢厂。在他们的讨论中，主流意见倾向于接受这样一种方案，即各厂先拿出部分优良资产组合，另一部分以子公司形式存在。

　　这不是一种激进的方案。在企业联盟内部实行二元制，民企既参与了实质整合，又保持相对独立，看起来鱼与熊掌兼得了。

　　实际上，情况正朝着打破二元制的方向发展。瑞丰集团子公司的装备到年底前就要淘汰，这部分资产已无评估的必要；与此对应的是，今年春天开工的新工程里，子公司都已入股。

　　于是瑞丰呈现出这样的局面——旧资产逐渐淘汰，相对独立的子公司将名存实亡，同时新项目成长为集团的主体资产，各厂的资产在新项目中得到重组。不仅如此，旧设备的淘汰作为一个动力，也将敦促产业向沿海的布局，敦促民营企业主们拿出资金入股曹妃甸项目。

　　“旧设备淘汰与资产重组、产业布局调整是同一的过程。”唐山工业经济促进局经济运行处副处长梅民学告诉《全球财经观察》，“此消彼长，互为因果。”

　　这种模式被迅速推广了。以瑞丰为先导，滦县、滦南、丰润的4家钢铁集团公司的整合方案已获批准，正进行资产评估，申办集团营业执照；迁安、玉田、遵化、古冶区也已基本完成了本区域钢铁企业的整合方案。

　　先合并，后改制

　　在引人注目的国企内部以及民企内部的收购后，在两种不同所有制之间，也呈现出兼并的趋势。

　　唐钢同迁安荣信钢厂及燕山钢厂谈判，并同荣信草签了协议。

　　荣信、燕山就是唐钢的收购对象。两家以钢坯为主要产品，年产能100万吨。产品结构和产能虽然不理想，装备水平却不差。关键是，迁安为国内重要的铁矿石产地，唐钢的意图之一在于利用迁安原料及人力的低成本，就地产出钢坯，再运往唐钢母公司深加工。

　　事情还不仅仅如此。

　　与荣信的爽快相比，燕山钢厂显得瞻前顾后。这其中，首钢是一个重要因素。去年首钢迁安钢铁公司200万吨钢联项目建成投产，唐钢在配合首钢进河北的同时，两者不免存在“暗战”。首钢与唐钢在上新项目的空间逐渐狭小的情况下，他们都希望通过并购扩大规模，迁安就是两家争夺的战场。迁安14家民营钢厂初步计划整合为6家，唐钢如果在这6家里继续并购，就将竞争对手遏止在了家门口。

　　只是燕山钢厂并不顺从唐钢的意愿。在与唐钢的谈判搁浅一个月后，跟首钢却谈得很愉快。“燕山有可能并入首钢，”梅民学说，“首钢在迁安必有一番作为。”

　　更多人不相信唐钢在迁安的活动会发展为一场国资对民资的大兼并。除首钢的竞争外，民企与唐钢自身都有局限。“民企装备水平低下，”唐山国丰钢铁集团经理吴春雨表示说，“它们只会增加唐钢的落后产能，没有任何积极意义。”

　　不仅如此，民营企业主们还怀疑国企的资金实力。“谁站出来掏钱购买我们的股份？”恒泰钢铁公司总经理王树川问道。国企如果要收购装备水平较好的民企，必须有资本支撑，而现在的钢厂已被产业链绷紧了资金。

　　民营企业主很快就会发现，唐钢比他们想像的更有办法。一方面，唐钢为上市公司，可到资本市场上融资；另一方面，唐钢正置换自身的资产。“多种所有制被引入其部分资产，以此换取资金。”梅民学接受《全球财经观察》采访时说。

　　实际上，在钢铁产业的这次整合中，河北的钢厂无论所有制的不同或规模大小，都趋向于交叉持股，这是河北的目标。

　　“先合并，后改制”梅民学说，“合并只是形式，必须填充以资产重组的内容，我们不会停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