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川强行接管富川选矿厂 民营矿业公司再遭打压

　　□本报记者 朱艳燕

　　4月下旬，本报发表了《中国钼王虎落栾川》一文，介绍了中国钼王滕尚福在河南省洛阳市栾川县参与国有企业改制，收购连年亏损、资不抵债的县属国有企业———洛阳钼都矿冶有限公司，组建洛阳富川矿业有限公司后，因国际钼价暴涨，企业经营太过红火而遭遇到的一系列不公平待遇。

　　时隔半月，“富川”事件又有了最新进展。5月13日，河南省委省政府组成了联合调查组，专门就富川事件展开了专项调查。就在联合调查组进入栾川县的前一天，栾川县政府突然以保证失业工人有饭吃为名，默许于去年12月18日重新恢复的洛阳市钼都矿冶有限公司的相关人员强行启用了产权属于富川公司所有的两个选矿厂。

　　这一严重侵害私人财产权的行为是如何发生的，而栾川县政府对此又是如何解释的？最近，记者赴河南省郑州市和栾川县进行了追踪采访。

　　5月9日，记者在河南省郑州市见到了徐州环宇钼业集团的副总经理高霁阳和律师周建勋，作为事件发生后富川公司的大股东与栾川县政府的主要协调人和谈判代表，他们向记者介绍了富川事件的最新进展情况。

　　据高霁阳介绍，从4月28日到5月8日期间，栾川县副县长吴文君以及洛阳钼都矿冶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明建等人几次招集富川公司的中层干部开会，会上主要强调了几点意见：一是相关媒体关于富川事件的报道严重失实；二是富川公司严重违法，包括偷税漏税、无证开采等；三是富川公司已经被撤销登记，公司不存在了，总经理也走了，职工们要想吃饭还得靠政府。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高霁阳与周律师于5月4日从徐州赶到了栾川，通知公司的各分厂厂长、车间主任及机关后勤人员5月5日上午开会，将在会上发布对全公司工人的通知。通知的主要内容包括补发公司停产后的3个月工资，每人(指停产在家的人员)每月400元；从5月份开始恢复正常工作，打扫卫生、维修机器设备、开展技能培训，为恢复正常生产作前期准备。从五月份开始每人每月工资发放600元。准备开会的消息公布不到5分钟，刘明建就亲自打电话询问富川开会的动机何在，并于当日下午5点在钼都公司召开了富川的中层干部会。据参会人员回来介绍，刘明建在会上宣布明天任何人不得去开富川的会，否则县里将会有所行动。在这种情况下，5月5日富川的职工大会没有开成。

　　5日下午，富川公司向栾川县政府递交了一份函告，函告的主要内容是强调富川公司的资产属于富川所有，富川停产期间，任何人没有权利随便动用富川公司的资产进行生产。与此同时，刘明建等人也组织了十几名职工代表，向栾川县政府递交了一份要求生产自救、恢复生产的请愿书。

　　同样是5月5日这一天，栾川县以县委书记张献会、县长谷树森以及洛阳市国资委主任唐超的名义，邀请环宇公司的董事长滕尚福于5月7日到洛阳市东山宾馆商谈解决钼都公司的改制问题和富川公司的遗留问题。富川公司因董事长远在加拿大养病，其他人无资产处置的决定权，拒绝了这次邀请。5月7日，由栾川县副县长吴文君带队、包括洛阳市国资委的一位处长、一位律师在内的四人谈判小组亲赴徐州，与环宇公司的高霁阳副总和周律师展开了一轮谈判。此次谈判在环宇人看来是十分没有诚意的。因为他们带来的三个解决问题的方案，都令环宇人无法接受。

　　第一个方案是栾川县以采矿权价款评估值1.06亿转增为国有资本金入股，环宇以原来的4000万元注册资金入股，其他2000万元改制招标费和1000万老钼都的改制费不算，成立一个新的公司，按照这一股份比例，将富川公司续存期间产生的全部利润重新分红，富川原先承担的全部债务也按股份比例分摊。

　　第二个方案还是栾川县以采矿权价款评估值1.06亿转增为国有资本金入股，环宇以4000万注册资金和当时参与改制时买入的1.05亿资产入股，成立新的公司。原有债务1.8亿元由环宇一家承担，税后利润双方按股份比例分红。

　　第三个方案也可称为撤资方案。即环宇如果不同意政府参股，只能撤资。因富川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内始终没有办下来采矿权证，因此一直是沿用老钼都的采矿证，如撤资，原先投入的2000万元改制招标费和1000万老钼都的改制费应算作交给县政府的采矿权价款，4000万注册资金和富川续存期间产生的税后利润在减去所偿还的7500多万元债务之后，环宇可以带走。

　　环宇认为，前两个要求国有入股的方案根本是无稽之谈。早在两年前，栾川县就已经将钼都公司全部卖给了环宇，两年后，因钼价飞涨，公司经营状况今非昔比，就找后账，想将公司再要回去，这是决不能接受的。至于第三个方案，环宇人认为，当时栾川县是在钼都实在经营不下去的情况下请滕尚福来参与改制的。现在企业好了，就要想办法逼投资者撤资，条件还如此苛刻，就更不能接受。

　　三个方案都谈不成，吴文君副县长就警告环宇说，因停产时间长，富川的工人已经几次到县政府请愿要求复工，县里的安抚工作已经做不下去了，决定明天强行接管富川的选矿厂。

　　5月10日，记者赶赴栾川县实地采访，当天中午，记者拨通了吴文君副县长的手机，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吴县长称自己远在徐州，让记者直接同县委宣传部联系。因当地政府部门下午两点半才上班，记者就先来到富川公司的总部办公室进行采访。据富川公司总部留守人员介绍：5月9日上午，钼都公司总经理刘明建再次招集了富川的中层干部会，宣布当天恢复生产，并在富川公司的大院里放了鞭炮以示庆贺。5月10日上午，钼都公司在没有通知富川总部留守人员的情况下，单方面派出20多名员工，前往富川的两个选矿厂进行了资产清点。为使事情合法化，还特意请来了两名公证处的公证员。到现场后，公证员发现这一资产的清点工作只有一方到场，当即表明此事不合法定程序，无法公证并立即离开。但这并未妨碍整个事情的顺利进行。记者后来了解到，从5月11日开始，富川的至少两个选矿厂已经正式开工生产。

　　为了能够采访到吴副县长，记者在栾川县等了两天，直到5月12日上午11点，吴县长终于在办公室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出乎记者的想象，栾川县副县长吴文君在回答记者问题时非常率真坦诚。他首先肯定了钼都矿冶改制的成绩，肯定了滕尚福及富川对栾川所作的贡献。他说，滕尚福是个优秀的商人，他自己从来不做违法的事。但他同时也指出，富川公司从一开始注册时就存在违规现象，这件事县里和富川都有责任。由于当时富川公司的法律顾问对于公司改制的很多法律知识缺乏了解，在注册时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滕尚福参与钼都改制时与县政府签订的是一份企业股份转让合同，按常理他们只要直接注资完成股份转让即可，即使不喜欢钼都的名称，在完成股份转让之后，直接申请工商名称变更也是非常方便的。但是滕尚福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注销钼都，重新注册了一个新的公司富川。按照工商管理规定，新注册公司与直接入股老公司在账户的设立等一系列问题上都是有不同的操作规范的，特别是新公司的验资账户，在工商登记时一定要有注册资金进入。而滕尚福为了赶快替老钼都还账，将4000万富川的注册资金全部打到了老钼都的账上。当时县里的工商管理人员为了促成改制的顺利进行，没有进行严格的审查就为富川履行了工商登记手续。去年洛阳市国资委在对栾川国有企业改制的普查过程中发现了这个问题。栾川县工商部门是

　　在纠正自身所犯错误的情况下，撤销了富川的工商注册登记。对于富川而言，撤销不是注销，这是纠错而不是处罚。如果富川能够对所犯错误及时改正，还是可以恢复注册的。

　　关于今年元月28日洛阳市公安局经侦处突然查抄富川总部财务，拿走报表账簿，主要是因为接到群众举报，说富川存在严重的偷税漏税问题，目前此事还在洛阳市公安系统的调查中。

　　至于新钼都的成立，吴副县长解释说，这个临时机构是在洛阳市国资委律师的提议下成立的。主要是为了保护栾川县原钼都公司的采矿证。因为富川接手钼都后，一直沿用老钼都的采矿证，新证迟迟没有办下来。现在富川已经被撤销工商注册，老钼都也早就被注销。这张采矿证自去年就没有参加年审，如果今年再没有一个机构合法拥有它，就会被国土资源部收回重新招标拍卖，那时栾川县就有可能失去这张采矿证，而新的买家极有可能只要栾川的矿山，而不要选矿厂，这样栾川现有的大大小小的不少选矿厂就会停产，工人就会失业，这是县政府不能够坐视不管的。

　　记者问道，富川虽然注销了，但是钼都矿冶手中的资产、设备以及每天正在往外运出的钼矿石的产权还属于富川，钼都公司有什么权力使用不属于自己的设备进行生产，销售不属于自己的钼矿石呢？

　　吴副县长称：元月28日富川公司的停产并不是因为县里的原因，而是当时富川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大爆破，需要对采场进行碎渣的清理。因暂时没有矿石可卖而停产的。到2月份，富川因工商登记被撤销，生产处于瘫痪状态，而采场的清理工作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因此钼都公司目前是在帮助富川公司清理矿渣以形成采场，这样在问题解决之后便于迅速恢复生产。至于动用富川的机器设备，以及生产中形成的收益，钼都公司都会单独记账，不会叫富川吃亏的。

　　记者问未经富川同意，强行启动富川的选矿厂是否属于严重侵犯私人财产权。吴县长说，我们县政府真是没有办法。富川的工人在停产后已经到县里来闹过几次了。我们也作过大量的工作，提醒工人们，说那是人家的私有财产，不能随便动用。但是现实情况是工人要工作，要吃饭。还有一个现实情况是富川的矿石，只有在富川自己的选矿厂进行选矿才有效益，我们也是考虑社会稳定因素，才决定强行启动两个选矿厂的。他还表示选矿厂启动之后，仍会单独作账，等问题解决后，与富川再作清算。记者问富川已经发布补发工资的通告了，县里为何还要出此下策。吴县长说，每月400元工资太少了，工人们开工后能拿到1000多元，谁会愿意只拿400元工资在家闲着。

　　记者又问到栾川县拿出的与富川谈判的几个方案是如何产生的。吴县长说几个方案都是洛阳市国资委的律师提议的。主要是因为富川一直没有办下来采矿权证，如今又因为一些工商、税务等问题被查处。因此，洛阳市国资委提议干脆让钼都回到原来的状态，重新谈判，将采矿权价款转成国有资本金入股，目的也是为了让富川能够重新介入栾川钼矿资源的开发。但是滕尚福就是不同意。他就是害怕国有资产入股，其实国有入股对他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坏处。记者说，但是栾川县当初已经将钼都连资产带负债一起卖给别人了，现在突然又要参股，是否不太合理。既然想要股份，为何当初谈判时不提出来呢。吴县长说当初就提过，可是人家不同意。记者说不同意你可以不卖给他呀。吴县长说当时我说了不算。县里当然还是想快速促成钼都的国有企业改制的实现。记者说，既然改制已经完成，再找人家要股份就是提无理要求了，滕尚福当然不会同意。吴县长说这件事要看怎么说。目前富川没有办下来采矿证，就属于无证开采，作为改制企业它是可以沿用老证，但也不能用一辈子。去年富川在申办新采矿证时，所聘中介将30年的钼矿采矿权仅评估了1.06亿元的采矿权价格，实在是太低了。为此省国土资源厅特地向国土资源部发

　　了函，质疑该中介的资质，要求暂停采矿证的办理。现在富川是不可能轻易将采矿证办下来的，因此，它今后还要使用钼都的采矿证进行钼矿的开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按照国土资源部的最新规定，作为贫困地区将采矿权价款转为国有资本金入股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也是为了保护栾川的国有资源不流失……

　　三个小时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吴县长因为必须要赶去开一个会，使得记者不得不中断了此次采访。。记者临走时，吴文君坦率的告诉记者，明天省里会有调查组进入栾川对富川事件展开调查。记者问：“你判断结果会怎样？”吴县长摇摇头说：让省里来下结论吧。如果认为是我们的错，我们可以改正。至少到现在，我认为栾川县政府都是在配合市国资委行使维护国有资源不轻易流失的权力，县里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