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正泰 德力西样本

　　本报记者 左志坚

　　上海报道

　　对于温州人来说，2004年的一个惨痛回忆是8月中旬的“云娜”台风。那场10年未遇的风暴让数十位百姓失去了生命。

　　但对于温州的企业家来说，还有比“云娜”更凶猛的。毕竟，“云娜”来得快去得也快，而那些无形的风暴却在2004年始终笼罩着温州企业家们——原材料、能源、土地成本剧增犹如三条绳索勒紧了他们的脖子，而持续进行的宏观调控更是令其中一些企业窒息而亡。

　　虽然温州企业的一个特点是其自有资金相对充裕，但是记者从温州了解到，当年与正泰、德力西同时创业的温州新华集团就已经跌倒在2004年，而其原因正与成本上涨密切相关。

　　正泰、德力西这对领跑者固然不会坠落如斯，但是这一年来的发展显然也不能令其满意。

　　正泰集团新闻发言人廖毅透露给记者的数据是，2003年正泰集团的销售额是101亿，今年同比增长30.31%。然而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坦承，今年公司销售额虽增三成，但利润没有增加。

　　而据记者了解，德力西今年虽然生产成本暴涨，但并没有提价，因此，利润率大幅下滑也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笼罩着正泰们的阴影还远未到消散的时候。在德力西高级顾问卢友中看来，原材料、能源瓶颈和宏观调控的影响将在2005年进一步释放，真正的考验还在2005年。

　　正泰：为他人做嫁衣

　　相比之下，身为中国低压电器行业最大产销企业的正泰，其所承受的成本之累已经算是比较轻了。

　　目前，正泰的人力成本并没有像珠三角企业那样大幅提高，而且，正泰15200个工人的流动率低于2%。

　　而在融资成本上，正泰更具优势。表面看，正泰集团在2003年总资产约31亿，负债率长期保持在35%，但浙江企业上半年利息支出的增幅就高达35.7%，正泰似乎要承担非常大的资金成本。但据廖毅介绍，实际上，正泰的债务基本来自“社会负债”。而所谓的“社会负债”式运转模式就是：占压供应商货款2-3个月，取得企业急需的资金，并保证企业现金流的畅通。

　　因此，真正令正泰感觉到成本压力的只是原材料、能源成本的大幅上涨。

　　正泰新闻发言人廖毅称不方便透露具体数字。但有消息表明，去年以来，生产低压电器的铜、铁、银等原材料价格一路上扬，平均涨幅在20%以上；其中，跟正泰生产相关的铜料涨价30%、铁锣丝涨价45%、矽钢片上涨30%以上。

　　温州乐清小型断路器同业协会的会长李振泽告诉记者说，“低压电器的主要原材料是铜材、塑料、胶木，其中以铜材价格的涨幅最为厉害，上升了将近30%，而塑料和胶木的价格也上涨了20%。”

　　当这些原材料供应商再把成本转移给正泰时，涨幅必定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能源方面，则主要是电力价格上扬。根据浙江省经贸委公布的数据，严重的停电现象导致企业单位产品的固定成本提高了15%-20%。

　　正泰所在的低压电器之都柳市镇，成了浙江省今年电力供应最为紧张的地方。整个夏天，该镇一般企业全部靠自备发电，每度电的成本约是电网电价的1倍多。

　　电荒还导致企业一度“停三开四”。正泰集团仅一季度因缺电未能如期交货的合同值就达1.6亿元。而由于原材料涨价、电力供应不足等因素，出口交货值只完成了订单的70%。

　　与此同时，在成本节节上升之际，低压电器行业的利润空间也是今不如昔。目前，该行业的利润空间已从1990年代的20%以上逐渐降落到目前的5%-10%的平均水平。

　　相对饱和的市场令正泰不得不加快海外进军的步伐。据廖毅介绍，正泰集团今年的出口业务增加了70%。

　　但是，在2004年的大环境之下，这些努力对于正泰的利润贡献显然帮助不大。正泰今年第一季度装备制造业的销售增长达128%，而效益只增长20%。2004年全年，正泰集团总销售额增加三成，利润却没有丝毫增加。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2004年，辛苦忙活了一年的正泰，只是在给原材料和电力企业打工。

　　德力西：遭遇反倾销

　　以生产工业控制电器、输配电气设备和仪器仪表为主导产品的德力西，其2003年销售额是97亿元，但其中，50%的销售收入却来自电器以外的业务。而2004年，德力西电器业务的销售额增加了50%。

　　不过，业绩的大幅增长仍然难掩其遇到的深层问题，尤其是在销售的定价问题上，强势如德力西者，不管是内销还是出口价格，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在内销业务上，按常理来说，今年的企业成本大幅度上涨，企业完全有理由将其中一部分转嫁给客户，但德力西却没法如此。

　　德力西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胡成中(胡同时兼任温州电器行业协会会长)告诉记者，他的确有过这方面的努力。早在今年3月，温州市电器行业协会就开会决定在部分产品中考虑提价。“当时关起门来开了好几天会。”温州乐清小型断路器同业协会的会长李振泽道。

　　温州的低压电器占据全国市场至少60%份额，在全国市场显然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温州市电器行业协会的文件显示，“中国驰名商标企业在标准价上，上浮5%为行业自律价”。同时还规定，利用“下浮手段”，使实际销售价低于自律价销售的，属违约行为；而一旦违约，将受到“口头、书面警告，在媒体曝光，给予3万-10万元经济罚款”等处罚。

　　但实际上，温州有2000多家低压电器制造企业，只要一家不遵守所谓的自律价，温州电器同盟就形同虚设。而且，所谓的处罚在德力西高级顾问卢友中看来，也是很难操作的。事实上?李振泽就告诉记者，也的确还是“有些企业还是在下调价格，以抢夺市场”。

　　但是，德力西自身的产品价格却没有上涨。而与之同为企业领军者的正泰集团，价格也同样未能上涨。

　　不过，对德力西来说，企业所面临的困境并不仅是产品价格。下半年，德力西一向顺风顺水的出口业务也开始面临各种危机。

　　今年8月底，阿根廷国内企业申请对中国出口的电磁电路保护器(自动断路器)进行反倾销调查。12月，阿根廷有关部门正式立案。阿根廷进行反倾销调查所涉及的产品主要就集中柳市镇，而这其中，德力西进出口公司占有很大份额。这是温州市电器企业面临的首个反倾销官司。虽然金额不大，但因为具有示范效应，温州企业未敢怠慢。

　　不仅仅是反倾销，低压电器领域更令人挠头的还有技术壁垒。今年温州海关的数据显示，仅1-5月份，美国、法国、荷兰等国就退回97.75万美元货值，原因是欧、美在低压电器领域技术指令正在升级换代。

　　而据正泰集团廖毅介绍，正泰虽未遇到反倾销问题，但也曾在技术壁垒面前吃过“闭门羹”。

　　值得警惕的是，土耳其企业还向该国政府提出，对三类中国电器产品实施“特保”调查，这其中，主要矛头又直指柳市镇。

　　压力之下，德力西的出口业务增长缓慢。卢友中告诉记者，德力西一直是中国该领域出口最强劲的企业，去年出口额是2800万美元，但今年却上升缓慢，大约只有3000多万美元。

　　.记者观察.

　　技术取代制造

　　正泰和德力西是拥有2000多家企业的柳市镇的代表，而柳市镇又可谓民营企业云集的温州之代表，而温州则正可以视为当前在国际市场上仍以制造业取胜的中国之代表。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在参与原材料、能源定价方面，正泰、德力西们拥有了多少话语权。同样，无论是内销还是外贸，正泰、德力西们也并没有充分掌握定价之话语权。

　　或许，从产业链上看来，这是因为正泰、德力西们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和它们的上游供应商及下游销售商要价的地步；然而，如果从它们上下游企业的角度来看，同样处在国际分工的最底层，同样处在加息和宏观调控的双重压力之下，谁又真正拥有话语权呢？

　　而解决问题的办法，李泽振也知道，就是自主知识产权的开发。李自己有个精达集团，专门负责生产断路器。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之后，他可以把产品价格从5元升到19.6元，成本压力也就没那么沉重。但是这样的产业升级之路毕竟才刚刚开始。

　　以德力西为例，尽管“神舟五号”上的控制系统中，80%的元件出自德力西，但是卢友中也还是向记者坦承，目前德力西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销售额占总销售额的比例还不到20%。

　　同样，尽管正泰集团宣称每年都会投入销售额的5%用于研发，但是廖毅也说，前些年，这5%一直没用足。当然，现在是可以用足，也不得不用足了，但毕竟失去了一些先机。

　　站在2005年的门槛上，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的思路是：走高科技道路、新型工业化道路、国际化道路。据了解，正泰将在2005年初宣布与一家外资巨头的合资计划，有消息称，合资对象将是位居全球500强之首的通用电气。

　　而德力西集团董事长胡成中的思路与之大同小异。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德力西已经和埃及国家电力部门联手，将一个总投资500万美元的工厂开到了埃及。2005年的“神舟六号”上，依然会有德力西的大量元器件。(左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