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黄一琨 北京、广东番禺报道
岁的商人张海试图挽救自己最失败的一笔投资——投资中国足球。这位自称通过投资互联网热潮起家的年轻人曾被健力宝集团现任总裁祝维沙誉为“中国最聪明的人前十名之一”。但对健力宝集团前总裁张海来说，上当和失意的感觉现在却前所未有的强烈。11月7日晚，第二次中超投资人会议召开前夜，张海对记者回忆说，在某次比赛中，他深感自己的俱
乐部球员表现得很顽强，便额外掏出一百万奖金，但后来获知健力宝一些球员收了对手的钱，这是一场假球。
不过假球并不是推动张海成为意志坚定的中超改革派成员的惟一原因。作为一名投资人，张海说：“中超已经破产。”对于中国职业足球官督商办的模式，投资人们已经失去了耐心。
对局
然而，11月9日在广州市番禺区长隆酒店召开的中超投资人第二次联席会议多少仍有些出人意料。聚集在长隆酒店门口的记者中，有不少人的采访任务是广州市内正在举行的国际羽毛球赛，他们和编辑部里那些措手不及的编辑们一样，对这场“二次革命”的突然召开有些茫然。分析人士们曾经认为，以足协副主席阎世铎为代表的中国足协通过一系列会议的召开，已经夺回了这场改革的主导权，而投资人们放弃罢赛也意味着他们选择了妥协。
会议的主角依然是33岁的大连实德集团董事长徐明——由于他乘坐的班机延误，会议推迟了两个半小时。
会议组织者张海11月8日回到广州准备第二轮投资人会议。由于与集团其他股东的矛盾，他已失去在健力宝中的话语权。他没有对记者掩饰与其他股东之间的矛盾——那几个股东的目标是要把他苦心经营的健力宝品牌卖掉。“我是一个从不轻易对别人说不的人。”他解释。但他和徐明们却要借这次会议继续对中国足协说不。
这个修持藏传佛教多年的年轻人，几乎从不喜怒形于色。在这次会议上表示出怒气的仍旧是点燃改革导火索的北京国安。中国足协已经在会议召开之前给各个中超俱乐部发去通知，希望中超改革能在中国足协领导下有组织、有步骤、有计划地进行，并且要求各个俱乐部“不要另起炉灶，另立山头，慎重考虑自己的言行”。“这是泼给我们的一盆脏水。”国安俱乐部董事长罗宁不满地表示，“请你(中国足协)来(开会)你不来，别人开你又不同意。”
“双方正在争夺改革的主导权。”中央电视台《足球之夜》节目的制片人刘建宏说。
会议的主要议程证实了这一点，包括继续争夺中超联赛的产权，要求中国足协财务公开，改变目前的中超改革小组的架构。张海说，投资人们没有感觉到中国足协的诚意，徐明则表示，希望把中国改革的主导权交给投资人们。
依照投资人的意志，建立一个可以与英超联盟相比照的行业自治机构，这是徐明们的决心，也是“资本的意志”。他们只想给予中国足协监督而不是驾驭全局的能力。这个政绩乏善可陈的半官半民的机构已经耗尽了投资人最后的信任。尽管阎世铎曾经有一副激情的面孔，但是这些最大化使用中国现行制度空间的商人们知道，这个机构在基因上已经注定无可救药了。“中国足协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改革目标。”张海说。
投资人们正进行着更为充分的准备。十多天前开始，职业足球经纪人出身的北京雷诺体育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刘奕正在组织一个技术小组，邀请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和日本职业联赛(J联赛)顾问等专业人士参与规划中超联赛的架构，完成对市场的价值链分析。
目前，刘奕已经为投资人会议提供了有价值的咨询。由于阎世铎提出根据国际足联章程，中国足协拥有联赛的“最初所有权”，投资人会议提出了三点质疑：一、联赛最初所有权归足协是否一成不变，因为世界各国联赛在法律和经济意义上都是独立于足协的；二、是否据此各俱乐部无法成立职业联盟；三、根据现行管理和监督体制，中国足协的权力是否过大。刘奕说，他一个月前已经咨询了国际足联的法律部和政务部，得到了有利于投资人的回复，国际足联有关人士并表示关注中国联赛的混乱状况，坚信中国足球改革的成功。由于刘奕们的存在，在联赛产权的争夺中，投资人们没有任何退让的迹象。
“中国足协可以去问国际足联，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有了答复可以告诉我们投资人，我相信他拿不出来。”张海说。
“足协对联赛的管理应该是行业监督，而不是掠夺性的。”刘奕认为。张海说，中国足协已经通过中超联赛从俱乐部手中拿走了4亿元人民币，但每家俱乐部的年底分成只有600万元。
面对质疑，中国足协要求在公布自己的财务预算的时候，各俱乐部也公布自己的财务状况，这是中国足协出人意料的好棋——自己既快速反应，又将了投资人一军。处在这个市场中的中国足协深知，很多俱乐部在财务上是经不起推敲的。
一家资信评级公司在对一家中超俱乐部的资信评级报告中写道：“公司收入主要来源于股东方购买冠名权的广告费，由于股东对广告费长期大量的拖欠，造成公司现金严重不足，难以维持日常开支。”
而在这次会议上，投资人们似乎找到了新的武器，要求足协将历年联赛的财务报表和商务合同公之于众。
“这是一个笑话。联赛还剩下三轮比赛了，才公布预算。”张海说。
渐变
辽足俱乐部执行董事张曙光把目前投资人和足协之间的状态称作下棋。而长隆会议是投资人们下出的又一步坚定的棋。“直逼中宫”，体育评论员李承鹏这样形容。
投资人们要颠覆的是一个三年前开始由官方精心设计的制度。阎世铎说，中超联赛方案曾经咨询了各方面的众多专家，而其中的一位专家认为这将是未来中国“社会改革的典范”。如今，这个迅即破产的联赛会引发一场成功的制度变革吗？投资人和中国足协都相信，在自己的领导下，变革才会成功。他们正努力获取这场变革的领导权，而争夺的方式是抛出自己的改革方案和时间表，取得公众信任，并互相辩难。
中国足协已经以前所未有的高效，抛出了从11月到明年年初一系列关于改革的会议日程。他们的对手则是一群想到从十六大报告中寻求智力资源的中国式商人，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给他们带来了足够的挑战。
“改革的第一个成果就是投资人们站在了一起”，张海认为。而这个联盟的首脑是徐明，甚至连改革派中比较活跃的张海也是徐明意志的执行者。一次在接受电视记者采访的时候，记者问：“听说你们几个月没发工资了，你能代表健力宝吗？”张海说：“这是股东意见不一致造成的。”这时镜头外的徐明插话说：“张海，股东意见不一致，也是中国足球大环境不好造成的，股东们其实也是受害者。”令在场的媒体记者意外的是，曾经是资本市场上的风云人物的张海，对着镜头重复了一遍徐明所说的话。
长隆会议上的徐明依然坚定，所有关于改革未来前景以及投资人如何应对的问题，几乎都由他回答。“我们会请求国家有关部门对中国足协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必要的时候要求司法介入。”徐明说。
这个个人背景比张海有着更多传说的青年商人似乎正在改变自己的风格。与徐明有过接触的人都对徐明现在的高调表示疑惑。在过去，他几乎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国外，员工们觉得这个对人谦虚客气的老板，想法却又那么特别，像是“从火星上来的”，但是他们又都承认，“实德集团最大的资产就是徐明。”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产业专家对记者说，在徐明的产业规划中，足球从来都是一块用以联众的敲门砖，徐明还想继续在足球上搞出点名堂，当然是为了主业。中超联赛开始以后，来自大连的消息一度是，徐明似乎对足球失去了兴趣。当9月14日实德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在大连市人民体育场场边的教练席上看到老板徐明时，甚至感到意外。一家当地媒体说，徐明在忙完成品油经营牌照的申请工作之后，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足球了。是什么让徐明又把大把的时间放在了这块敲门砖上？利益还是热爱？
“我相信他们还是对足球有感情的。”刘建宏说。
是的，徐明又似乎一直在关心中超，张海说，早在今年年初，对于中超联赛架构的谋划就已经在进行。由于有备而来，当徐明抛出了十三份被称作“资本挑战权力”的文件时，专家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商人敏锐地嗅到了职业足球市场的问题。
徐明则说：“是我们几个投资人顺应了历史，抓住了历史，从而也被历史选择。”他又说，至于几个投资人如何走到一起的内幕，只能留到几年后再向媒体透露。
徐明最初抛出的中足联公司的方案当中，股东的出资比例是内资股80%以上，其中中超俱乐部占股50%，外资股20%以下，而单个股东的股份最高不超过10%，最低不低于1%。由于各俱乐部股份不一样，再加上外资股份的设计，使得这家中超公司的控制权成为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谁都知道在现在的市场中，就实力和资源相较，没有谁能与徐明相匹敌。未来的中超会是放大的“实德系”吗？
“这是一份不成熟的方案。”刘奕说。他拒绝回答记者对以上问题的疑问，并表示，在投资人会议定于11月20日在北京召开的专家会议上，这份草案会有所变化。
徐明们也在寻找更为广泛的同盟，他们在长隆会议上抛出的改革小组方案，改革小组由12家中超俱乐部组成，一家一票，中国足协拥有一票否决权，这是投资人们愿意服从中国足协的信号吗？
“如果中国足协总是否决我们正确的意见，这说明了什么？”张曙光欲言又止。“我们希望能在足协领导下进行改革，如果足协不行，就要由民间力量进行。”作为技术力量，刘奕的表达比徐明们更少外交辞令。
对于这份看上去符合“同股同权”原则的方案，中国足协不屑一顾，在长隆会议当天，他们召集各地足协秘书长进京开会，并在11月12日拿出了自己的改革小组方案，这一方案的人员构成将意味着徐明们失去领导改革的话语权。
稳住阵脚的足协走出了自己最强硬的棋。而改革小组中占绝对优势的中国足协和各地方足协官员的存在意味着中国足协表明改革的主导权不容他人置喙。
这样的出手出乎投资人的意料，投资人们开始了新一轮反击。“既然这样，就彻底干下去！干就干到底！”徐明对媒体说。在长隆会议上，张海曾经开玩笑的说，如果大局不利，几个投资人可以组织自己的企业联赛，分庭抗礼，而七家俱乐部的球队在球迷中很有号召力。仅仅两天以后，投资人们真的需要考虑这句玩笑话的可能性了。
“听其言，观其行”，双方都用到了这样的话来表明自己对对方的态度。而瞬间的僵局很快会被再次打破。11月17日，中国队世界杯预选赛的成败会直接改变改革的外部环境，而11月20日，改革派们会在北京召开他们组织的专家会议。
混乱的中超没有完成“社会改革典范”的作用，那么这场前途未卜的中超改革呢？徐明们已经注意到，日本的职业足球联赛也爆发过同样的改革，足协最初对于改革十分抵触，但历经五年时间，加上现日本足协主席、上一届日本职业联盟主席川渊三郎的“投诚”，改革派终获成功。这是中超改革的未来镜像吗？
徐明说，投资人们已经定下了以下几次投资人会议的议题，他还提醒说，欧洲一共发生了89次职业足球市场的改革，最快的也历时9个月。
“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