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废墟中的华尔街

　　2002年的年初，世界贸易中心的废墟每天仍然散发着烟尘，随风向华尔街飘送，令这个全球金融的中心笼罩在重重阴云之中。

　　在券商们重新回到新的临时工作场所之後，在投资者仍然因为他们在後泡沫时代的巨大损失头痛之时，一片更大、也更浓重的云翳正悄悄逼近了华尔街。这片云翳并非来自什麽废墟，而是来自一些曾经在美国企业界赫赫有名的钜子，也来自华尔街自身的利益冲突。

　　当华尔街的行业组织证券业协会(Securities Industry Association)於上个月在佛罗里达举行其年会时，这片云翳已经遮天蔽日，令他们即便想要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

　　行业组织的领袖莱克利茨(Marc Lackritz)在会议上发表讲话时也不得不承认，“在过去两年当中，整个行业的营收和盈馀进展一直步履艰难。业界裁员规模高达9%。投资者对美国企业界、对资本市场和对我们行业的信心都受到了重大的损害。”

　　现在看来，即便这样的讲话也可能是过於乐观了。目前，市场即将以连续第三年下跌的结果告收，这一情况近六十年以来还是首度出现。

　　恐怖袭击的阴影、股票研究的丑闻、会计诈欺的诡计，再加上巨大的裁员浪潮……华尔街已经到了必须求变图存的关囗了。对美国金融系统的怀疑情绪正日甚一日地发展着，全美投资者的抗议此起彼伏，立法机构手中的缰绳不断收紧，管理当局更是拿出了罕见的强腕。

　　步履艰难

　　在一系列企业丑闻相继爆发之後，新的法律和法规不断问世，试图改变传统券商研究的面貌，拆开金融服务行业内部的利益锁链。

　　安容企业高层对权力的滥用是倒下的第一块骨牌，其後不久，诸如Tyco(TYC)、世通和Adelphia Communications等素着盛名的公司也相继爆出丑闻，令华尔街的名誉彻底扫地。

　　华府方面，布希总统於今年正式签署了“萨巴尼斯━奥克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

　　这一法案最终必将引发整个金融服务行业的巨大变革，并且将对企业界的规章制度和管理形成深远的影响。

　　新法案最重视的领域之一就是企业管理，而在这当中又尤其注重企业和会计师行的关系，并强调必须保持董事会的独立性。

　　布希七月间签署法案时宣称，“新出台的法案非常强硬，正是为那些动摇市场信心的家伙而设。法规将充分利用政府的力量来揭发腐败、惩罚恶行，保护美国劳动者和投资者的权益。”

　　出路何在

　　目前，华尔街的十馀家公司正在和州及地方的管理当局进行谈判，试图找到最终的解决方案。

　　外间普遍认为，这一谈判很可能会以彻底切断股票研究和投资银行两者之间的联系，并且由券商公司支付约10亿美元的罚金告终。这笔罚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华尔街信誓旦旦地宣称它不会对自己的财务状况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是市场却很难相信他们的表白。

　　对於那些仍然希??得到专业研究叁考的个人投资者，这样一种解决方案又意味着什麽呢？

　　过去的分析师报告当中显然存在着种种的问题，但是个人投资者至少还可以免费得到这些报告━━当然，和券商公司的机构客户比较，他们接触到这些报告未免要晚一些。

　　现在，许多市场观察家都认为，单纯的研究公司恐怕很难在华尔街上存活下去。

　　另外一些人则推出了异常新奇的解决方案。线上投资银行业界先驱、Wit Capital创始人克莱恩(Andrew Klein)和高盛证券的一些高层人士联手，创建了一家叫做Soleil Securities Group的券商公司，後者的主要业务就是按照研究公司的资讯为投资者提供交易服务。

　　这种做法背後的理念就是：由新成立的、符合法律要求的独立研究公司将买卖服务转包给Soleil这样的券商，以保证原来的研究客户能够继续享受原来券商和研究一体的服务。

　　Soleil执行长休伊特(John Hewitt)12月5日公司成立时无限感慨地表示，“属於我们那个时代的证券行业商务范式一去不复返了。”

　　正如Soleil所看到的，旧的商务范式已经过时，华尔街必将发生重大的变革，其中一个方面就是━━目前为主流券商公司工作的分析师至少有半数怕是必须搬家了。

　　“目前，研究机构已经成了千夫所指，几??所有人都在斥责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到诚实和正直，认为是他们毁掉了前辈艰难赢得的信任。”该公司在自己的创建宣言当中表示，“但是整个行业其实至少应该拿出同等的精力来考量一下股票的交易管道问题。”

　　丑闻，丑闻

　　在1990年代晚期如火如荼的大牛市当中，某些华尔街的着名公司和它们的消费者一样，都落入了葛林斯潘所谓“传染性贪婪”的控制之中。

　　安容於去年十二月正式申请了破产保护，然後市场很快就发现，这一事件当中的牺牲者不仅仅只是安容一家，美国两大银行钜子花旗集团(C)和JP摩根大通(JPM)也深深卷入了丑闻当中。

　　这两家银行均涉嫌在可疑的交易当中为安容提供资金，帮助後者伪造资产负责表。直到目前，相应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当外间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後，两者的股票价格急剧下跌。

　　其它的公司仍然在和联邦及州的司法当局进行沟通，希??能够找到一个一揽子解决方案。

　　纽约州总检察长史皮泽(Eliot Spitzer)声称，他的调查已经发现了一些券商行业的犯罪证据，但是迄今为止，这位总检察长还没有提起任何诉讼。

　　十月间，史皮泽在NBC“Today Show”节目接受访问时曾经表示，“有时，为了重新建筑市场的诚实和正直，你只能与那些你原本不应该接触人的进行沟通，或者放过一些企业，以换取存在其它问题的企业同意进行根本的变革。”

　　美林证券(MER)是全美最大的零售券商之一，该公司最早同司法当局达成了和解。四月间，美林同意缴纳1亿美元罚金，随後，司法当局停止了对该公司内部股票研究问题的调查━━当时，美林已经因为这场针对电子邮件的调查而焦头烂额了。

　　调查发现，美林的分析师当年曾经怂恿自己的委托人买进一些股价高高在上的网路类股，而他们私底下的电子邮件却显示，他们其实是非常不看好这些股票的。美林证券最终为电子邮件事件向公众进行了道歉，但是他们毕竟还是成功地躲避开了司法指控。

　　美林同时还表示同意接受新的股票研究规则，这一举动很快就被整个华尔街所广泛效仿。

　　此外，华尔街的券商们目前还在因为它们当年在初始股发行当中出现的问题接受调查。在不久前的牛市当中，初始股发行曾经一度是它们极为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为了获得这种生意，它们曾经采取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

　　高盛证券(GS)和JP摩根大通现在都有可能因为当年初始股发行当中的进阶(所谓进阶，是指承销商为了获得更多的承销股数而故意抬高初始股的价格，并逼迫有意持有热门初始股的投资人在上市首日以高价买进该股，作为在上市交易前获得更多这一热门初始股的交换条件)行为而遭受证管会的罚款。

　　关於初始股问题最引人注目的和解发生在一月：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同意支付1亿美元的罚金，以了结指控该公司向急於得到热门初始股的委托人收取回扣的诉讼。

　　道德拷问

　　其实，关心这一话题的远不止投资者和管理者。

　　“我和我的学生们正在重新审视一个专业管理者的角色和他所背负的期??。”麻省理工学院史隆商学院院长史莫兰(Richard Schmalensee)如是说。

　　史莫兰所提到的就是他当前的学生━━平均年龄二十八岁，或多或少都曾经有一些在华尔街的阅历，对道德标准看得很重，不愿意进入一个必须牺牲道德的行业。

　　这位商学院院长指出，对於华尔街来说，有些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有些问题就不是那麽容易发现的了。

　　史莫兰表示，他曾经和其它学校的教授进行过沟通，当前各个丑闻当中成为风暴中心的高阶主管们就颇有一些出自这些教授的门下。

　　“在学生时代……他们看上去都是很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