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林保护耗资逾千亿 实施难度空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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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10月27日 11:46 瞭望东方周刊 | |||||||||
文/孙大胜 耗资逾千亿元的天然林保护工程,毫无疑问将在中国生态史上留下非凡一笔 大兴安岭又烧起来了。
自2004年10月12日起,大兴安岭林区陆续燃起多处大火,范围涉及大兴安岭市、黑河市、伊春市等6个地区。最新的消息是:黑河等地的火势已基本被控制,多数火场已无明火。国家林业局的工作组正逐个检查火场,确保万无一失。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引起举国长时间关注的重大天灾,一是1998年的长江大水灾;一是1987年的大兴安岭大火灾。自1987年的大火之后,人们对于大兴安岭的事情往往给予特别的关注。这里的点点滴滴,可以说浓缩着整个中国林区的变迁。 瑷珲——腾冲线的两边 森林是造物主对于人类的极大恩惠。 它悦目赏心、陶冶情操;它养育飞禽走兽、产出奇珍异宝;它保水固土、防风阻沙;它改良土壤、调节气候;水源因它而得涵养,各种自然灾害因它而得减免。 人间所有美好的地方都有森林存在。地球上所有富庶、强大的国家,无一不是森林覆盖率很高的国家。 森林的生成、存在和延续,天然需要一定的客观条件。年降雨量400毫米,是树木能够生存的最基本条件。按照这个标准而分割的著名的瑷珲——腾冲线,即从黑龙江瑷珲起,经大兴安岭、张家口、榆林、兰州、昌都到云南腾冲,不包括中国的海洋面积,可把中国分为两部分。靠东南的一面面积仅占中国国土面积36%,森林面积却占到中国总森林面积的90%以上。靠西北部的一块多为荒原荒漠,面积占到了中国国土面积的64%,森林占不到10%。 中国如今的森林覆盖率为14%,较之巴西的58%、美国的31.3%、加拿大的39%、日本的66.7%,是有较大差距的。考虑到我们常被诟病的统计数字的水分,这个数字可能更低。 以中国的地理条件,配以位居世界第一的人口总量,在经历过急功近利的疯狂发展政策鼓励下的滥砍滥伐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数字,似乎已值得庆幸。 “天保工程”重要而及时 按照一些林业专家的说法,一定期限和一定限度内的火灾,是天然森林汰弱扶强、清理腐朽的良机,对于森林保持生机是有益的。当然,像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这样的重大灾难不在此列。 其实一直以来,对于中国的森林来说,灾难往往是人祸而非天灾。 1998年举世瞩目的长江大洪水,引发全国上下对生态危机的警惕。在这样的背景下,森林植被对长江中下游地区有着重要影响的四川省,于1998年8月20日公开宣布:停止天然林采伐。以此为始,在中央政府的强力推动下,中国的天然林保护工程全面启动。 今天再回过头看,此举十分重要和及时。以大兴安岭这一中国面积最大的连片国有林区来看,在天然林保护工程启动前,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的活立木蓄积已由40年前开发初期的7.3亿立方米减少到5.1亿立方米,减少了30%;可采蓄积由4.6亿立方米减少到2.2亿立方米,减少了52%;南麓森林边缘退缩了200公里。 由此而来的,是大兴安岭森林生态功能的严重下降,林区水土流失、河流干涸、风灾等现象开始显现,连沙尘暴——这个荒漠化的标志物,也越来越频繁地光顾此地。 同样,在位于长江上游金沙江流域的云南丽江,这个曾有过极高森林覆盖率的神话般美丽的地方,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国家组织了大规模的专业砍伐队伍——森工企业,开始了大规模的商业采伐。到1998年全面停止大规模砍伐时为止,这里提供的商品材数量达2400多万立方米。在高峰年份,丽江所属的4个县,县财政收入70%以上来自林业。按当地人的说法:那时候县长看林业局长都得仰视,因为他操着全县的经济命脉。 在这样的专业砍伐下,80年代以后,金沙江由清变浊,水流量减少。1995年全地区土壤侵蚀面积达5895平方公里,占全区面积的28.6%,比10年前增加两成多。 四川阿坝州也是如此,那时给工人们提出的口号是:一棵树就是一个敌人,要立功就要多杀敌人。 云南迪庆州,这个被无数人当作“香格里拉”景仰的地方,从70年代开始,先后建立了省、州、县三级6个国有森工企业,一砍就是几十年。 甘肃省的白龙江林管局则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被当时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费孝通写进了著名的《甘南行》,文中写道:1966年建立了白龙江林管局……从东北和四川移进了一万几千名林业工人。砍伐很积极,栽培则无心。想一想,一万几千工人整天用现代化工具在这林区里砍伐木材,像是用剃刀刮胡子那样,怎能不很快地把白龙江两岸的山坡一片片地刮得精光?现在和五十年代比较,森林面积已缩小了三分之一,木材蓄积量已少了四分之一。因而白龙江的含沙量增加了百分之六十,流量减少了约百分之八,白龙江成了“黄龙江”,这些变化使甘南白龙江流域水旱受灾面积达60万亩,仅舟曲岩石滑坡就有260处。上游犹如此,对长江中下游的影响不言而喻了。 环保人士的疑虑 耗资逾千亿元的天然林保护工程,毫无疑问将在中国生态史上留下非凡一笔。 但其实施难度也是匪夷所思的。 其一是如何将政府意志和精英意志转化为全民意志。在工程启动之初,尽管有水灾前后全中国的所有新闻媒介就此共同发声的舆论基础,可在四川、云南、陕西旬邑等地照样发生了那么多触目惊心的盗砍森林事件,县一级的领导机关不但公然袒护盗伐者,还竟然威胁、拦截记者。连不通公路、人迹罕至的西藏墨脱,竟然也开始有来自四川的伐木者在“辛勤地工作”。 其二是砍林人转为护林人之难。工程开始实施后,全国每年的森林采伐量巨减。但许多县的财政收入也因此少了很多,按照云南迪庆州当时的说法,连已经脱贫的农民们也重新返贫了——因为原来农民们主要靠木材的采集、运输以及相关的服务行业赚钱。 再从另外一些数据看,砍树无论如何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白龙江林管局停止采伐后仅欠银行贷款就达9478.31万元,拖欠职工工资及生活费4554.91万元。迪庆州更令人疑惑地称:“天然林停伐后,我州6户森工企业全部停产,无法偿还债务。这6户森工企业及67户木材加工厂总负债33043.86万元。” 整个云南省森工企业累计拖欠债务18.86亿元;四川省的森工企业、国有林场欠国家贷款本息16.6亿元;贵州省的国有森工企业、国营林场等单位和个人无力偿还的各类贷款达6.54亿元。 按照国家批复的工程实施方案,工程实施后,企业因停伐和减产形成的银行债务,实行停息挂账,然后清产核资,用中央呆坏账准备金予以冲销。企业因停产和减产而难以偿还的银行本息约80亿元。 这样推出的逻辑是:国家以往大量砍木头就是为了让森工企业还债,不让砍了,债就还不了了,只好由国家来负担? 从如今生态建设的角度看,森工企业的职工们是“罪人”;但放在一个历史阶段看,他们是功臣——在极为艰苦的工作条件下,他们为经济建设提供了原料和动力。吉林省森工企业需要一次性安置人数达11.9万;龙江集团有21.6万人的富余职工要求一次性安置。 其三是至今仍未停止的“间伐”。如今在一些林区,仍能不时看到被砍伐的树木,有人过问时,回答往往是:这是为了让林子通风透光、促进树木生长的“间伐”。对此一说,一些环保人士始终心存疑虑,为什么无数的原始森林,古往今来,长得郁郁葱葱,可经林业职工多少年的“间伐”,通风条件越来越好;阳光照射越来越充分;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大,可林子怎么却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了呢? 恢复尚需80年 关于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国家林业局公布的最新数据是:整个工程区实现了每年减少木材产量1990.5万立方米的目标;截至2003年底,共完成生态公益林建设任务14707.6万亩;通过各种途径妥善分流安置林业富余职工66.5万人,其中一次性安置31万人;累计完成投资458.3亿元。 具体到大兴安岭林区,虽然已大幅度削减木材产量,并开始大规模更新造林,但新华社的报道称:由于长期过量采伐,要使这里的活立木蓄积量恢复到开发初期的水平至少还得50年。如果要恢复到开发初期的可采蓄积量,则需要80年以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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