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赛车场狂飙赛车经济元年

　　本报记者韩彦 王福民 北京、上海、珠海报道

　　无论是珠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林汉民，还是北京金港国际赛车场总经理姬十周，现在的心情都是几年以来最好的。

　　刚刚结束的A FOS(亚洲赛车节)上，金港破天荒地来了5000多名观众，而且第一次让他 们真正因为赛车赚到了几万元钱。而代表中国赛车运动未来发展趋势的一项全新赛事——全国汽车场地锦标赛(CCC)，6月6日作为上海国际赛车场场地试运营后的首场大型汽车赛事闪亮登场后，9月在珠海国际赛车场精彩落幕，在10月1-3日及10月15-17日，全锦赛又移师金港，进行最后两场比赛。

　　或许在与上海争办F1中败下阵来的武汉还在沮丧与不甘，但对于林汉民和姬十周而言，艰苦经营的年代即将过去，上海这位老大的一掷千金与非凡号召力让他们终于等来了赛车场经济的希望曙光。

　　珠海的未来与F1创疤

　　珠海赛车场与上海赛车场之间的关于F1赛事的得失，让珠海与上海这两座意欲登顶中国赛车霸主地位的城市按照各自不同的方向疾驰

　　为中国赛车经济垦荒

　　珠海早在1992年便动工兴建了中国第一条可供F1比赛使用的赛道，并已经承办了众多场国际性汽车比赛。该赛车场一直把申办F1大奖赛作为最终目标。但“率先启动”并不能在商业领域拔得头筹，在许多人看来，这似乎成为珠海赛车场一个失意与落寞的旁证。

　　然而，现在一切开始出现转机，珠海赛车场因而对上海的大手笔心存感激。

　　“珠海赛车场开始渐入佳境，现在是成立以来最好的时候。”珠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林汉民对记者说。

　　或许是与F1失之交臂的记忆已太久远，身为亚洲著名汽车赛事推广人的林汉民，其神色中已丝毫看不出由于F1落户上海所带来的失落，然而他还是要说：“就赛道而言，珠海赛车场100%没有问题。”但F1的成功申办与否是一个远比赛道等级复杂得多的问题——特别是在中国。

　　11年前林汉民开始将赛车运动引入内地，并将赛车场投资地点最终选择在珠海。但在1993年，轿车进入家庭对于一个普通中国人来说还是梦想，无论是对于中国汽车工业还是尚未起步的中国赛车经济来说，林汉民和他的珠海赛车场显然来得太早了。

　　林汉民告诉记者，接触过他的媒体问及最多的问题是F1，因为珠海赛车场曾经与F1签订过举办合同。

　　“那时候F1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和影响力，但已经开始往上走，每年的增长势头都非常明显。”林汉民说，珠海赛车场最初的标准是完全符合F1申办要求的，但近年迅速发展的F1已经开始对赛车场的硬件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作为一个1993年开始不断投入开发的珠海赛车场，不可能完全翻新来适应F1的要求。“不是做不到，而是从商业角度看这件事情最终带来的收益是否值得这么做。”林汉民表示。

　　或许他不愿说的是，珠海的经济实力与上海相去甚远，而且上海是集一城之力办F1，珠海却最多只能在土地上给些优惠。珠海赛车场有限公司的股东们在面临所要承担的巨大投资时，无论从实力还是盈利预期出发，都相当犹豫。

　　于是林汉民不得不在没有F1的F1赛道上为中国的赛车经济垦荒。

　　“珠海赛车场近十年来有过很多不同的概念、目标、规划，从赛车学校到比如FRD车队及明星赛事都是曾经尝试过的东西。”但这些并没有改变亏损的局面。而“现在无论是股东的资金支持和政府的态度转变都使珠海赛车场呈现出良好局面。

　　珠海的F1希望

　　“现在很忙，每天都有活动，11月、12月一直到明年许多赛事都安排得很紧密。”林汉民说。

　　“过去有一段时间我们比较艰苦，去年基础设施才完成，到现在，总投资也只有7000万美元左右，不过赛车场整体的状态一直在上升。”林汉民说，国际上赛车场的成本行情都在1亿美元左右，超出这个数字太多就是一个不理智的商业行为。对于接下来的赛事，珠海市政府将出面联合广东省及香港、澳门联合推广赛事。“目前全球范围内，只有美国一家上市公司的几家赛车场联合盈利达到了一两亿美元，其他赛车场大多都还处在摸索和亏损阶段。”

　　“F1赛事对我们来说当然重要，有了F1可以增加知名度，而相应的其他收费也会增加。但很难指望举办F1赚到钱。上海之所以一定要坚持做F1是因为他们更需要一些无形的东西。”林汉民不断地在强调这样一个概念。

　　林汉民表示，中国市场大多数人是刚刚接触赛车，事实上，“除了F1和WRC外，国际汽联每年还主办很多其他车种和形式的国际场地赛，在欧洲非常受欢迎，比如专为超级跑车而设的FIA GT锦标赛便是其中之一。”属于赛车场本身的收入只有门票收入，因此在全世界范围内，大部分申办F1的赛车场是亏钱的，甚至在英国出现承办商成功申报F1赛事后由于投入产出差距巨大又主动放弃的现象。

　　对于F1林汉民并不气馁，因为F1赛事目前在日本和德国都有两站，珠海不会因为上海的成功而在F1方面变得完全没有希望，相反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希望。“拿珠海和上海比，肯定是没得比，但我如果拿珠三角市场来比，就完全没有问题，根本没有必要怀疑珠三角的实力和市场需求，只不过以前珠三角似乎并不太在意形象宣传。”

　　北京需要的不是F1

　　为赛车而建的北京金港汽车公园却不是从赛车起步的。靠着汽车厂家的商业活动和出租4S展厅，他们很快摆脱了亏损，但不安于小康日子的金港现在听到了赛车经济真正起步的马达声，他们有更大的计划

　　建赛场险些倾家荡产

　　一头灰白的板寸，两道坚毅得有点严厉的目光，加上说话直来直去的性格，使姬十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商人。他以前是一名老刑警。

　　如果说林汉民是最早为赛车经济垦荒的人，那姬十周真是从荒地上起步，一砖一石地将北京金港汽车公园建设成了今天的模样。2000年4月，老朋友叶明钦找到他，说自己想租个旧砖场搞赛车场，希望他能来帮忙。穿了一辈子警服的老姬按理说早已经过了冲动下海的年龄，可根本不了解赛车经济的他竟然不顾上级反对，脱下警服就跟同样不懂行的叶明钦走了。

　　从2001年10月到2002年初，1个亿的资金砸进去，北京机场辅路上的烧砖厂才有了一点赛车场的雏形。可就在这个投资到了最后关键时刻，叶明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却联系不到一场赛事。一直支持着他的妻子拒绝再用自己经营的伊力诺依家居店赚来的钱为他投资。用姬十周的话说，叶明钦当时的状况几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我们得自己赚钱养活这个赛场，再完成接下来的投资。”在法国克莱蒙弗朗一个乡村酒店的餐桌上，姬十周对记者讲述了那段难忘的往事。“我记得当时第一笔生意是VOLOV的一个活动，那是2002年3月，一天3000元，还要管人家一顿午饭。但这一次让我们发现了赛车场的另一盈利模式——由于场地紧凑，正好适合作为整车厂家试驾活动的场所。到了6月份保时捷的活动，我们就有了准备，11天下来收入将近20万元。”

　　“我们今年一共有40多场商业活动，光是北京车展的8天的赛道使用，我就卖了120万元。明年已经与德国大众签了100场，宝马签了30场。”回到北京再次见面时，姬十周坐在他位于金港汽车公园里半地下的宽大办公室里告诉记者。

　　搞赛事的失败把金港逼上了另一条车道，但在这条车道上，金港却意外地迅速实现了盈利。金港去年的收入是670万元，而今年1-8月已经达到600万元。

　　“地主”的盈利模式

　　金港2002年6月挂牌营业时的公司名称是北京金港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但后来它的大门上却树起了北京金港汽车公园的金字招牌。这或许是受德国慕尼黑汽车公园的启发。那是一个集中了大量汽车展厅的地方，而姬十周正是想用汽车贸易支起金港的另一条腿。

　　金港的另外一块牌子是“金港名车城北京有限公司”。

　　交通的便利、地价的便宜以及空间的充裕为金港赢得了汽车经销商的青睐，他们也同时期待着这里有朝一日真的赛事连连，能让北京的车迷都蜂拥而来。

　　“我们这里现在签合同的有10个四位一体展厅，去年的汽车贸易交易额达到了46.5亿人民币。刚开始的时候，3.5万元一亩地没人租，现在涨到6.5万元一亩了，172亩地被一抢而空。”

　　姬十周还为金港制定了“做贸易不卖车，搞运动不组车队”的经营方针。

　　这种典型的北京人出租店面坐收租金的思路，无疑使得作为“地主”的金港在市场的风浪中立于了最安全的位置。

　　但无论是4S店租金的行情还是整车厂搞活动的频率，都与赛车场本身的人气息息相关。否则，如果别人在北京边上再建个赛车场，这些收入就会大打折扣。而姬十周明白，这人气只能靠真正的赛事来聚拢。

　　搞赛车但不惦记F1

　　尽管去年搞赛事赔了200多万元，但姬十周宁愿用别的收入来贴补赛事。今年的AFOS观众竟然多达5000人，来了1420辆车参赛，这使金港上下像过年一样高兴，最后一算，除去向中汽协上交的几十万元报批费和其他开销，居然赚了几万元。区区几万元在姬十周的眼里却是正与负的天壤之别。

　　“这得感谢上海。F1使看赛车和玩赛车的人都比以前多了。”姬十周以前和林汉民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现在他们都和郁知非打得火热。每个国家或地区的汽车赛一般都是一年中连续转战几个不同城市，而北京、上海和珠三角恰恰是中国汽车消费最集中的三个区域，有了上海F1赛道这面大旗，金港和珠海的赛车经济一下子都被盘活了。

　　与上海的雄心与珠海的梦想不同的是，金港并不想去沾F1的边。姬十周的头脑很冷静，一个国家不可能需要那么多个具有F1标准的赛车场，那只能徒增内耗。他说，将来他们要再成立一间母公司，然后运作上市，再用融到的资金投入八达岭赛场项目。姬十周表示，这一将投资8亿人民币的项目规模与珠海赛道相当，但目标是F1以外的国内国际赛事。

　　今年金港举办了5项全国性赛事，姬十周希望明年在这方面有长足的进展。

　　上海不把F1当成比赛

　　据称上海8年将为F1花50亿人民币，但那只是从F1国际惯例和官方宣传口径中得来的数字，而有机会了解到合同真实内容的人从各个方向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上海(包括政府和当地企业)为F1的付出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投资额的隐痛

　　日渐人声鼎沸的上海国际赛车场正在照耀着上海的国际化都市自信，这是一个由政府主导的城市品牌，据说是为了和城市品位和深厚的汽车工业相匹配。

　　上海在争取F1赛事的胜出上却体现了中国大部分将注意力放在竞技城市内容的参与者的失误：事实上，相比之下F1更需要中国，而不是中国更需要F1。目前的F1本身正在走下坡路，尽管这下坡路并非被后来者取代而是事物发展的高低潮转换的自然规律，但高昂的赞助费和承办人的盈利艰难都已经使这一堪称近10年最伟大的汽车赛事不堪重负。

　　事实上，这一次给上海举办F1赛事最大压力的是武汉，精明的国际汽联F1委员会主席伯尼先是放出口风有意落户武汉，使上海迫不及待迅速拿下。多个城市势在必得的姿态使伯尼在中国获得了在世界其他各国从未得到的收益与谈判地位。而珠海赛车场也是输在这上面。

　　由于不了解F1国际行情及操作惯例，使国内的F1申办者比较容易付出相对高昂的申办成本及在赛事操作过程中出现一些不应该有的损伤，比如比赛时间因为组织不当而延迟将会受到重罚等等。

　　珠海当时是由英美烟草公司连续三年赞助了赛车场申办F1赛事，而上海F1赛事则是由上海市政府属下的久事集团出面申办。据透露，申办的合约却一次性签了8年，第一年的申办报名费就已经高达3000万美元，并在合约中规定每年的申办费用都将有一定比率的递增。按照以往的国际F1赛事惯例，赛车场主要的角色就是场地提供者，而比赛转播权不一定由主办方买下，但精明的F1赛事的推广方看穿了上海方面求之若渴的申办意愿，连同2000万美元的转播权一同打包卖给了上海申办方。

　　珠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的董事丁洪则认为：赛车本身是商业行为，但是国际赛车机构却在利用国内地方利益之间的博弈来坐收渔翁之利，国家体育总局及中国汽联这样的国内权威机构应该在这方面加以协调，才会总体保障国内赛事承办人的利益。

　　即便是巴林在沙漠中构建的赛车场的总成本也仅仅在1亿美元左右，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赛道的投资成本也不到1亿美元，但上海赛车场却花了26亿人民币。还有一个简单的细节：珠海赛车场的赛道旁边的轮胎墙是从市面上几块钱一个收购回来的，一面墙的成本微乎其微。而上海赛车场的轮胎墙据说是按照德国总设计师的“严格”要求从德国进口原装轮胎来做轮胎墙，这之间的成本差距已是难以想象。

　　上海的算盘

　　“上海赛车场在硬件上比我们大比我们新，比如观众席位多，酒店珠海是4星，而上海则号称是6星?但我们的赛道要达到国际汽联的新赛车场标准只需要再追加100万—200万美元的投入就可以了，无论如何花不出去20亿人民币。”林汉民确实不明白上海国际赛车场的总经理郁知非到底是怎么想的，“珠海赛车场与上海赛车场之间的定位不同，打个比方说，我们的赛车场像一个度假村，而上海的赛车场则是一个‘豪华写字楼’。”

　　接触了F1的商业运作以后，很多人都想学伯尼，上海也想学。或许上海相信：甭管花了多少钱，就我把F1赛道放这儿了，我们就是要把这门槛树得高高的，谁再想进来得掂掂自己的分量够不够。别人只要不敢再进来，以后中国的汽车赛事，只能是我上海吃肉，别人顶多喝点汤。

　　去过世界所有申办F1赛车场也同时去过许多次上海赛车场的林汉民认为，上海赛车场与其他赛车场目前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对商业体育并不了解，由许多政府背景的外行官员在参与管理。“他们比较注重比赛类别，比如参赛的车手和车型，而上海方面相对更看重一些表演性质的活动。对我来说，活动是次要的，比赛是第一位的。”

　　但上海气势磅礴的F1申办本身似乎也在暗示一个另外的F1盈利路线——跳出赛车的圈子，F1赛道只是上海给全世界的一张烫金名片，或许比赛本身并不重要，关键是什么人来看比赛，它又将转播到世界的多少地方，让那里的人们都知道比赛正在上海进行着才是相对重要的。

　　(《东方早报》记者王亮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