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转轨15年 中东欧国家从动荡走向稳定

　　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东欧国家基本实现了宏观稳定的目标，而稳定正是增长的前提。目前如波兰、匈牙利、捷克等经济绩效较为突出的国家，都是较早实现宏观稳定的国家。转轨经验表明，制度安排对于实现持续增长是最重要的

　　本报特约记者 余永桢

　　不久前，包括《财经》杂志记者在内的中国媒体代表团，接受欧盟邀请，访问了法国、比利时、荷兰、德国、波兰、捷克等国，而对后两个国家的访问历程则有着特别的含义和感受——今年5月，欧盟东扩完成，中东欧和波罗的海八个前社会主义国家——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与斯洛文尼亚加入欧盟，意味着西欧已承认中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转轨成果，并以制度形式将这些国家纳入其既有的市场经济体系。

　　而作为中东欧和波罗的海转轨国家中最坚定“向西转”的两个国家——波兰和捷克，以相对“优异”的成绩从转轨经济中“毕业”的过程，也是整个社会体制重新设计和构建的过程。“入盟”二字对这两个国家的政府和公民而言，记载着“向西转”的成功，同时也见证了他们为达到欧盟所要求的市场经济机制基本标准而进行改革和调整的艰苦卓绝。

　　波兰总理贝尔卡对中国记者表示，为加入欧盟，“我们开始了艰苦的奋斗，为改变几乎是经济中所有的东西而努力。现在我们做到了，并获得了广泛的政治支持，我们加入了欧盟，在过去的15年间，政治改革背后的政治舆论是相当强烈的。同时，我们从欧盟那里也获得了政治上的一些支持和专门的知识”。

　　这是一条艰难的、剥茧抽丝般的重返欧洲之路，其间整个社会经历了摧枯拉朽式的剧变，而改革的决策者也在痛苦的路径抉择中经受着考验。

　　从动荡到稳定

　　在转轨的最初阶段，东欧和前苏联的经济转轨方案是根据一些市场经济国家知名经济学家和国际机构提出的建议而制定的，即所谓的“华盛顿共识”，建议在短时间内建立竞争性市场所需要的制度条件，其内容包括三个方面：

　　——市场化：即价格完全放开、由市场来决定，统一汇率，开放资本账户。

　　——私有化：全面、大规模、快速地实现私有化，保护私有产权，放松市场准入的管制，消除外国直接投资的障碍

　　——稳定宏观经济：扩大税收的基础，强化政府的财政纪律，消除财政赤字，增加政府在改进收入分配和过去受忽视而又有高回报领域的公共投资，实施贸易自由化；“放开价格，管住货币”，维持宏观经济的稳定。

　　早期的主流观点认为，这三项是一个有效的市场经济体系所应该具备的最基本内容。可以抱有乐观态度的是，在推行“休克疗法”初期国民经济虽会有所下降，但在短时间内经济就会恢复快速增长。

　　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这些国家几乎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经济衰退和产出的巨大波动，即便在“幸运儿”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家也都是如此。中东欧国家的普遍现象是，尽管计划经济时期的短缺现象不再，宏观经济在20世纪90年代中以前的转轨初期陷入了“高外债——持续上升的政府赤字——持续甚至加速的通货膨胀”这样一个恶性循环，与此相伴的还有贸易账户的迅速恶化和本国货币的急剧贬值。“短缺经济”这一概念的提出者，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奈也未能预料到短缺消失的同时宏观经济却失去了稳定。

　　宏观经济失衡令决策者们进退维谷：通货膨胀的主要诱因在持续增长的财政赤字，对此可能需要采取激进措施，例如大幅度削减公共开支，限制信贷和名义工资增长速度，但这常常伴随着生产萎缩、失业增加和经济衰退，在政治上招来压力，甚至在本身就不可行。

　　在经济形势和政治的压力下，宏观经济政策的制定者们不得不实施反衰退政策，并增加社会保障支出，这样可能重新启动经济，降低失业率，但会再次引发通货膨胀。

　　这一个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尽管财政赤字被削减，但又再次上升；通货膨胀被一再减速，甚至被暂时消除，却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面临加速的危险。在20世纪90年代初，中东欧国家普遍出现了两位数甚至三位数的通货膨胀。

　　“我们不得不多次实行严厉的紧缩政策，才最终稳定了宏观经济，而稳定政策的时机、政策组合和先后顺序都至关重要，这是一个试错学习的过程。”波兰中央银行行长巴采尔洛维奇这样回顾宏观政策逐渐成熟的过程。

　　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中东欧国家基本实现了宏观稳定的目标，而稳定正是增长的前提。目前如波兰、匈牙利、捷克等经济绩效较为突出的国家，都是较早实现宏观稳定的国家。

　　制度建设的重要性

　　实际上，稳定政策并不仅仅限于宏观政策，微观的结构改革和制度建设对实现宏观稳定也是至关重要的，起着互补性作用，但这一作用往往被轻视甚至忽视了。

　　这些微观政策包括：提高实际产出能力和效率的私有化、硬化预算软约束、重建有效率的银行体系、增进国内市场的真正竞争等。

　　一个有趣的对比是，匈牙利在这些微观政策上做得较为出色，而宏观政策则相对松懈；而捷克实现了严格的财政和货币纪律，却未能在微观改革上取得相应成就，结果匈牙利最终成为转轨国家中的佼佼者，而初始条件更好的捷克却落后了。

　　所谓微观改革，不过是要建立支撑市场经济体制的种种制度安排。“转轨经验表明，制度安排对于实现持续增长是最重要的，和许多自由化措施不同，制度安排的建立只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两度出任第一副总理和财政部长的波兰学者哥哲克.科勒德克援引自己的亲身经历，指出转轨中制度——市场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性。

　　现今，虽然波兰已成为欧盟成员国，但科勒德克认为，“波兰仍在转轨之中”，因为波兰仍需进行制度建设。“这是转轨的核心问题，不仅对后共产主义国家如此，在某种程度上对中国也是如此，”科勒德克强调，“我对转轨的定义是，从旧的中央计划体制完全转变到新的市场民主体制。”

　　科勒德克总结道：“我们已经实现了成熟的民主，也包括了民主制度的全部缺点。我们认识到缺乏政治民主和公民社会的成熟市场经济是不可能实现的，企业家精神、市场精神的本质也是公民社会与民主建设的结果。我们需要建立市场的规则，而这需要支撑结构。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们依然没有完成转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