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解禁”巴西红色毒大豆的背后

　　中巴“红大豆”风波系列报道之一

　　本报记者 王凤君 北京报道

　　恢复对巴西大豆进口

　　20船曾被中国政府禁止进口的巴西含“有毒”大豆将重新被接收。

　　6月21日，备受业内人士关注的中巴大豆谈判圆满结束。两国恢复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大豆双边贸易。与此同时，国家质检局公布，解除23家境外公司不准向中国出口大豆的禁令。此前中国因巴西大豆质量问题?暂停巴西多数农作物贸易商的进口达两个月之久。

　　“这是我们一直期望得到的好消息，我们同中国方面已开始恢复良好的关系。”得到这一消息之后，巴西植物油行业协会?Abiove?执行主席兴冲冲地告诉媒体。

　　“但是，为什么要恢复对有毒大豆进口呢？”国内众多豆压榨商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双方6月21日达成的协议称，中国同意接受巴西农业部实施的新质量标准，即每公斤进口大豆中最多含有一粒经过杀真菌剂处理的大豆种子。

　　“但是巴西制定的这个标准我们很难认可。”九三油脂的总经理田仁礼说，以前，中国曾坚持对进口大豆中的污染水平实施“零容忍”标准。

　　田认为，一公斤含有一粒毒大豆，一船6.5万吨大豆算下来，就有10吨毒大豆，而10吨“红豆”就是一大卡车，卖给谁谁都不会要。

　　这些染有红色警示剂的大豆包裹了含有萎锈灵、克菌丹等农药的种衣剂。种衣剂是用杀菌剂、杀虫剂和有关助剂制成的悬浮型农药，用于种子包衣，防治农作物苗期病虫害。“种衣剂是含毒的农药，根本不能食用。经过种衣剂加工的大豆，一般只能用于做种子，如果混入到食用油和豆粕里，就会给人们带来严重的安全卫生问题。”一位业内人士说。

　　正是由于此，中国恢复对巴西“毒”大豆进口的消息，让国内大豆行业相关人士震惊，“就如同我们第一次听到巴西毒豆一样震惊”?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三国联合施压

　　其实，自发现有毒大豆后，“国家质检总局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国家质检总局一内部人士告诉记者。

　　4月18日，厦门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在对一船5.9万吨巴西大豆实施检验检疫时，发现各舱混有染红的大豆。经检测，这些“红豆”包裹了种衣剂。

　　这种严重违规情况被发现后，4 月 28 日，国家质检总局就正式通报巴西联邦共和国驻华大使馆，希望巴西采取有效改进措施，避免类似事件再度发生，确保输华大豆符合我国进境检验检疫的要求。

　　而“为保护我国消费者身体健康，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5月10日，中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以下简称“质检总局”)下发通知，暂停4家大豆供应商向中国出口大豆。 之后又先后对发现含有种衣剂大豆所涉及的23家境外供应商下了封杀令。

　　在不久前的一次会议上，国家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指出，各级检验检疫机构在履行职责的过程中，必须同时负起把好出口商品和进口商品检验检疫关这方面的职责，“不能放弃对进口商品的执法把关，不能放弃保国安民的根本要求。”

　　据知情人士透露，就在双方签订协议之前?中国已经表示?不能容忍巴西大豆船货中带有任何的杀菌剂残留。

　　当6月21日，风向突变。

　　国家质检总局6月22日的一份新闻稿上这样阐述其原因：“巴西大豆出口中国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不是某些国外媒体所说的政治问题。”而“来访的巴西代表团表示，巴西政府自发现种衣大豆问题后，发布了新法令，加强了对大豆生产、储运、运输、装运环节的检验，保证不再发生不合格大豆的问题

　　但是，“问题远不止这些。”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这里的事太复杂了，国家质检总局也是迫于某种压力才这么做。”

　　6月16日，巴西植物油行业协会?Abiove?主席及巴西农业综合企业协会(Abag)主席卡罗.洛瓦特里称，“巴西大豆出口商可能会请求美国和阿根廷同行联合起来向中国递交信函信，要求中国遵守国际卫生检疫检查标准，取消禁令。

　　“美国全国油籽加工商协会、美国大豆协会和阿根廷油籽行业联盟的代表对巴西方面的建议表示支持。” 洛瓦特里补充道。

　　也许正是因为有美国和阿根廷的挺腰，洛瓦特里表示，“如果中方拒绝取消这一禁令，三个国家的私营企业将向各自的政府施压，联合向世贸组织抗议中国的做法。”

　　“如果中国仍然对巴西大豆实施禁令，巴西政府可能诉诸WTO。”巴西农业综合企业和大豆加工行业联合会的领导6月16日说。而“WTO不会被当作结束该禁令的最后求助手段。” 洛瓦特里说。

　　第三种力量

　　与此同时，美国相关部门也对此事做出强烈反应。

　　据新加坡6月15日消息，中国封杀令刚一下，美国大豆协会中国首席代表雷天龙(Philip Laney)就发表言论称：“这简直太荒谬了，‘零容忍’规定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切实际的。用进口大豆来加工成豆油，其制成品对人体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极低，因为经过杀真菌剂处理的大豆种子数量非常少。”

　　雷天龙认为，“中国政府控制大豆进口的方式，已经从过去控制转基因产品变为目前的控制质检问题，这一措施的出台，实际上是中国政府为了遏制今年预计可能达到35亿美元的大豆进口总量。”

　　5月25日，美国大豆协会(ASA)的董事会成员、前任会长鲁斯在一次听证会上发言指出，“美国农业需要竞争这些迅速扩大的市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需要进口国降低对大豆相关产品征收的关税，并阻止它们用非关税壁垒来取代关税壁垒。” 业内人士认为，鲁斯的发言正值中巴大豆风波之间，其意义似乎更加耐人寻味。

　　据记者了解，此次中巴“大豆风波”虽然所禁对象只是巴西毒大豆。但其涉及到国际上一些有名的大公司如路易达孚(其在巴西的全资子公司Coinbra，拥有五家大豆、两家棉耔压榨厂，是巴西最大的谷类加工商。新加坡是其亚洲公司总部所在地)，邦吉、嘉吉、ADM、来宝等，这些供应商全部是在美国注册的公司。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国际贸易专家夏有富说。

　　尽管事情刚开始时，巴西的态度看起来确实有点强硬，但巴西政府本身并不想把事情扩大，因为那样势必会影响中巴两国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巴西政府甚至拒绝了国内出口商提出的向世界贸易组织起诉中国的建议。巴西贸易发展部长Furlan表示，这只是个暂时性问题，相信很快就解决，世贸组织不会受理这种非永久性的贸易壁垒问题。随后巴西农业部长罗伯特.罗蒂格斯说，这只是个偶发事件，可是却扰乱了两国政府加强合作的计划。

　　考虑到国内大豆出口遭到巨大损失和迫于国际贸易商的压力，尽管巴西总统卢拉5月22日进行了九年以来的首次访华。但曾被很多贸易商寄予厚望的“他(卢拉)可能会考虑干预此事”的传闻却很快落空。在中国访问期间，卢拉对于此次中巴大豆事件只字未提。

　　不仅如此，原定6月初赴华就中巴大豆贸易冲突进行谈判的巴西农业部高官一行访华日期迟迟被拖延。而原定由巴西农业部长罗蒂格斯带队的代表团，到6月22日正式出访中国时，领队也换成了农业部卫生检疫局局长马考.塔丹(Macao Tadano)。

　　“这些事情表明，巴西其实一直想低调处理此事”，夏有富表示。因为出口毒大豆本身就没有什么好讲的。而田仁礼认为，最后一次巴西代表团带队之人之所以由农业部部长换成了一个普通官员也反映出，巴西政府是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给一些施压者做一些姿态。

　　　 有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因为大豆存在严重质量问题，巴西政府并没找到更合适的理由，要求中国政府给毒大豆“放行”，但巴西总统卢拉访华回国后，邦吉、 ADM、嘉吉等大豆供应商曾向巴西政府施加很大压力。但此消息本报目前尚无法证实。

　　夏有富认为，这些跨国公司之所以如此热衷中巴大豆事件，主要是因为“巴西和阿根廷的大豆主要操纵在这些跨国公司手里”。世界上90％的大豆产量被他们所操控，这样中国禁止巴西毒大豆进口，也就等于间接断了这些大豆贸易商的后路，他们自然是不高兴的。

　　美国的全球农业贸易战略

　　据了解，近十几年来，美国政府不断加强对农业政策的调整力度，特别是把扩大农产品出口作为农业战略性调整的重中之重。

　　　 美国农业部前几年制定的21世纪农业出口战略是：一、继续推动农产品贸易自由化，努力迫使其他国家逐步降低进口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尤其将努力扩大转基因农产品的国外市场；二、大力提高本国农产品的竞争力，包括提高质量、降低成本和提高高附加值产品的比例等；三、保证出口渠道的畅通，包括市场信息收集和发布以及提高运输效率等；四、加大国外市场开发方面的投入，市场开发方面的开支将明显增加；五、继续将美国农产品出口增长最快的一些国外市场作为重点来经营，政府将把向这些国家出口作为重点支持对象，提供更多的出口便利。

　　“从美国政府的这一战略来看，中国显然是符合美国加快实施农产品出口战略的重要国外市场。”中国绿色和平组织李杰说。

　　　 而从近两年美国对我国农产品出口显著增加这一情况看，这一战略的实施已经取得初步成效。在这种利好因素下，美国希望他们对中国的农产品出口份额越来越大。

　　“而中国禁止巴西毒大豆进口，从美国的整体战略讲，无疑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夏有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