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财团”

　　中瑞最现实的渴盼：将一个“跑”着九家股东企业商品的全球商业平台与金融资本嫁接

　　文/本刊记者 李 岷

　　穿着一色的法派西服、脚蹬一色的奥康皮鞋，以“财团”作称令人浮想联翩其实起点就是一家控股有限公司——种种细节透露出温州中瑞财团成立时的作“秀”色彩，而对于 中瑞财团的九位股东代表来说，出演这场“秀”的难度并不小，既要张扬做“产融结合的财团的决心和梦想，又要懂得节制、懂得表现对实业本份的安守。

　　于是，外界对中瑞财团今后到底要如何实现所谓的产融结合的追问，就变成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从中瑞财团的9家股东到它的顾问队伍，莫不是谈理论、梦想时滔滔不绝，而一落到具体操作便闪烁其辞、语焉不详。

　　从“地产沙龙”演变而来的“财团”

　　2003年12月20日，温州华侨饭店历经4年装修晋身为五星级饭店后刚刚重张，这天下午4点，奥康集团董事长王振滔应神力集团董事长郑胜涛、国光集团董事长孙国敬等发起人之邀，去这里参加一个房地产企业的沙龙。发起人的想法是，让温州做地产的老板实现彼此行业信息的共享。

　　然而王振滔去后却给这个沙龙泼了一瓢凉水，“只是信息共享，既不符合温州的实际情况，也不符合市场规律。”他建议：“要不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做怎么样？”地产沙龙就这么夭折在它的第一次聚会上。王振滔说，当时没有人想到要介入金融，只是想合起来做一个产业控股集团，而这种冲动来自于他们在做多元化时感到在准入、资金、专业水平上存在明显障碍。

　　一个礼拜后，10家企业又第二次凑在一起，其中70%都是做房地产的。然而“开了几次会就发现不对，同行是冤家，很多信息大家不愿意放在这个会上沟通。”

　　于是，这个聚合起来的温州老板群体，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淘汰、选择。这个圈子数量最多时囊括了近40家企业，据王振滔说，几乎温州的每家大企业都曾涉入过这个圈子，而神力、奥康、国光和后来加入的泰力是核心。“有的企业股权太复杂，有100多位股东，董事长在企业说话不算，来开会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王振滔说，“我看见这种情况就觉得别扭；还有的企业股权结构复杂，一个决策要经过两个董事会才能被讨论，决策速度太慢。这些企业我们劝退了。”据说，整个双向选择过程严格、快速、保密，除了几个核心企业，其他有意加入的企业并不知晓未来控股公司的整体操作方案，据说是以免泄密，同时，这么做似乎也可考验每个企业的诚心。关于每家公司的股比，曾经设想过让某位股东相对控股的方式，说来说去最终还是被大家否决了，所有的人都宁愿选择均衡格局。有人不看好这样的股权格局，就退出了。

　　整整开了11场“准股东会”，9家股东的名单才最终敲定下来。除了核心的四家，又加入了法派集团、星际实业、新雅投资、耀华电器、远洋眼镜等五家温州企业。

　　王振滔总结：“每一家都是在本行业内最优秀的品牌企业、总部在温州，老总思想观念新，而且，都戴着‘红帽子’。”他说的“红帽子”是指老板们都是市、省政协或人大代表，有良好的社会形象及政府关系。

　　这个必要的条件，也许和这家未来的控股集团想做的事有密切关系。

　　在这些老板自发组合的过程中，和郑胜涛等人有过交往的张人天被他们从上海找到温州，望其为他们提供意见咨询。张人天曾任深圳华侨城(资讯 行情 论坛)集团的首席投资顾问。此人后来在中瑞财团的组建过程中担当了类似“总军师”的角色。在老板们许可下，2004年2月份，他组建了以上海方策管理咨询公司、河海大学商学院为主的专家咨询团队。到2月底，“智囊团”给这家未来公司的形态作了一个醒目响亮的定位：财团！这意味着这家控股公司必须介入到金融产业中。

　　然而事实是，直至中瑞成立，怀中也并未揣着任何金融许可。

　　对此，张人天回避了对这个问题的正面解答，他笼统说道：“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财团化’。”

　　5月，九家股东均摊股权、共同出资5500万元注册成立了“中瑞财团控股有限公司”，宽容厚道、长于协调的郑胜涛出任董事长。在成立发布会上，中瑞财团新闻发言人王振滔表示：中瑞要进入九家股东单个做不了的产业。

　　半个月内的转变

　　6月2号中瑞财团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一开完，中瑞财团的新闻发言人王振滔便知道自己在聚光灯下可能把某些话说得太“冒”了。在那次发布会上，王振滔称：“中瑞5500万的注资并不大，但是可运作的资金却超过100亿人民币！中瑞进入金融是必然的……中瑞将以金融资本为核心……中瑞会有新的融资手段……也许会接手德隆的某些项目……”中瑞战略投资顾问李信民也表示：“中瑞想的是怎么样搭建一个平台，将没有出路的温州民间资本用恰当的财务工具、金融手段聚合起来。9家企业先投资，下一步是要调动本地资本。”事实证明，这些话引起了监管部门和政府的不安和不满。

　　王振滔证实，此后几天温州银监分局、工商局对中瑞都开始“关注”，有关领导找到中瑞“作沟通”，主要内容是：去年以来温州房产贷款过大，中瑞在这方面有没有涉入？中瑞和温州几千亿民间资金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让我们了解了有关的法规政策。”

　　温州银监分局有关人士对本刊记者表示，对于中瑞，他们不便发表意见，因为它只是一家“一般性企业”，“财团”的名字是工商局批的，它并不在银监分局的监管之下。该人士说，不过在6月2日后，银监分局确实对它加强了某些政策指导，“你不是金融机构，你不能说那些话，会引起一些误会。”

　　而工商局对于媒体上热炒的“财团”概念也不以为然，“中瑞财团成立”的消息见报后，工商总局曾致电某些媒体，工商局批准的只是“投资类”的“控股有限公司”。

　　6月15日，王振滔在记者见面会上口风顿时有了明显变化：“中瑞并不是完全以金融为中心，金融业只是中瑞的目标，也许政策放开，有可能成为试点……‘财团’并没有整体上的法律地位。”

　　但是，他仍然不改中瑞可以运作100亿项目资金的说法，“一部分来自于股东自有资金再增资，一部分是和银行的合作资金，一部分来自于在公司层面或者项目层面上控股其他企业的资金。”他说，6月16日发布的头三个投资项目合同一签下去，一期投资总额便达到了20多个亿。

　　如人们所猜想到的，中瑞立足温州、并且选择了资金需求量较大的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其产业的突破口。在温州泰顺抽水蓄能电站项目中，中瑞和政府合资，股权比例分别为65%和35%。一期投资18个亿，二期投资36个亿，其中中瑞持有的65%股权，按照协议还可以部分转让给其它股东。另两个项目为温州鹿城环保污水处理工程(由中瑞财团按照BOT方式运作)和与法国欧尚集团的合作建设中国销售市场。

　　下一步：借鉴日本财团经验？

　　九家企业联合的效应似乎确实使中瑞引起了温州银行的浓厚兴趣。

　　在中瑞董事会内负责财务运营、泰力董事长郑祥波半开玩笑地说：“我从前就没有去过银行，成立中瑞以后，几家行长都找到我，我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银行对我们这么好！”还有的股东代表说：“我们中的任何一家企业能从银行一次性贷到一亿元就不错了，但是现在……”

　　现在的情况是，建设银行温州市分行和农业银行温州市分行分别与中瑞财团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协议规定，在中瑞财团需要信贷资金时，这两家银行将提供足额的免担保贷款。而且，这些贷款须跟随中瑞财团的项目进行服务，即中瑞财团在全国任何地方投资项目时需要资金支持，两家银行将提供跨区域的金融支持。据说，建行和农行的温州分行为此特向总行报批。此外，深圳发展银行温州市分行也与中瑞财团签署了授信额度为10亿元的协议。

　　“中瑞不是近期宏观调控的产物，”王振滔说，“银根紧缩对中瑞来说有弊有利。”他认为，如果没收缩银根，也许中瑞的投融资通道会更加通畅，温州毕竟是国家金融改革的试点，然而好处亦有，即很多企业无力承担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基础设施建设只得放弃，中瑞因此获得了大量的项目选择空间。

　　但是王振滔对《中国企业家》表示，“基础设施项目”和中瑞即将运作的全球商业平台相比，无论是投资金额还是效益都只是“小菜一碟”。“(搞基础设施)不是单一的赚钱目的，这些项目是我们的开始，它们对社会的影响、带来的美誉度会比较大，而且政府也容易因此建立起对我们的信任。”

　　在王振滔和张人天笼统概括的介绍中，我们似乎可以了解到，现在对中瑞来说，最具革命性的一步是，在九家股东产业的基础上，打造出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商业平台，“它会是一个覆盖全球的商业网络”，为九家股东企业服务。“(中瑞)可以和美国基金合作，在美国融资，收购一些企业，也就是说，用金融平台来支撑这个商业平台。”

　　在张人天带头的专家组所作的报告中，有如下的结论：“日本财团最为显著的特点之一是财团利用联接金融机构和工商企业的内部商社组织，解决工商企业小型单一化的困扰……鉴于我国当前工商企业尚未大规模进入国际市场，因此借鉴日本财团经验，组建商社组织，实现财团控股工商企业的全球化营销，增强产业资本的实力是目前我国组建财团最为迫切也最为现实的举措……组建综合商社，需要财团建立独立的财务公司，为综合商社提供融资功能。”

　　王振滔称，中瑞已找到在这个方向上的国际合作对象了，“罗斯福基金是其中之一，和它们的合作第一步是建商业平台，第二步就建金融平台。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罗斯福基金下面的商业网络把奥康皮鞋卖到纽约去，把九家股东的产品都带出去。”王甚至说，如果中瑞发展足够大，完全可以反过来控股九家股东企业。

　　中瑞会长多大呢？除了基础设施项目、全球商业网络，王振滔透露，中瑞财团的第三个方向就是正被监管层密切关注的金融方向。他说，中瑞的四个股东(泰力、奥康、国光、神力)—四家温州民企，已和省内宁波、绍兴、杭州等其他几家民营企业联合，准备在温州组建一家服务温州本地中小企业的社区银行。“此方案已报银监会待批。中瑞到时也会在这家银行参股。”

　　实际上，在温州这块金融试点上面，已盘旋着数起民营金融机构方案、设想，5月份，温州银监局副局长张震宇即透露，银监会已经就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做出初步方案，打算在温州设立非银行的民间融资机构。在王振滔等人看来，有信号表明，下半年的准入政策也许会有所调整，除了银行，中瑞对参与其他非银行金融机构比如证券、基金的可能性都在调查。

　　然而这所有的设想都在挑战着监管政策、挑战着中瑞自身的治理和经营水平。几个月前，中瑞50万年薪加奔驰聘总经理被视作一起炒作。如今，据说从几百名报名者中挑出的总裁、来自凯迪电力(资讯 行情 论坛)的杨新泉已走上台前。然而，从6月2日及16日两场发布会的表现来看，作为总裁的杨在那样的风光热闹场面的烘托之下，颇显得无足轻重。他将要对一个由九位股权均等的股东构成的董事会负责，这会出现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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