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毫克含焦量 中国烟草业的七月生死线

　　-本报记者 房煜 杨云高 厦门、北京报道

　　在上海烟草集团的网站上，一封“中华、双喜改版告顾客书”在首页飘荡，其中提到：“硬盒中华、软盒中华、全开式中华在焦油标注量16mg改为15mg”。通知的发布日期为2004年5月。虽然香烟的焦油含量只降了1毫克，却有天壤之别。

　　今年1月9日，国家烟草专卖局发布《关于调整卷烟焦油限量要求》的通知，明文规定：从2004年7月1日以后生产的盒标焦油含量在15毫克／支以上的卷烟，不得进入销售市场。

　　15毫克，即将成为中国烟草业的生死线。有烟草业人士评价说，在国内开展的“降焦减害”已不仅仅是一个科技运动，它还将影响一个税利近2000亿元的产业。

　　这仅仅是一次改良，还是一场彻底的革命？

　　降焦的台前幕后

　　在我国，烟草业多年来一直是利税大户。2002年烟草业税收达1400多亿，占当年全国财政收入的9％；2003年是1600多亿元，占全国财政收入近10％，今年可达2000亿元。

　　科学研究表明，中国每天有2000人因吸烟而死亡，到2050年，这一数字升至8000人。另有数据称，2000年，因烟草所致的疾病花费为486亿元，和当年所创利税的1050亿元相比，其中46％成了医疗费用。一项调查显示，全民戒烟既不现实也无可能。尽量减少烟草对健康的危害，而烟草的危害多在焦油中——降焦减害甚至增益，成为国际社会公认的理智可行之路。

　　6月18日，“中式卷烟降焦减害发展论坛”在厦门召开，其主题就是“降焦减害，发展中式卷烟”。业内人士都认为，烟草专卖局下发这个《关于调整卷烟焦油限量要求》的通知不过是赶紧给大家提一个醒，因为在不远的将来，一把利剑正悬在中国烟草业的头上，这就是2003年我国政府加入的《烟草控制框架公约》。根据我国政府加入《公约》时的承诺，2005年，我国生产的卷烟平均焦油含量要降低到12毫克／支。

　　对此，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赵保路研究员罗登山分析说，在世界上，吸烟有害健康成为一种共识，不仅是中国，而是全世界的烟草行业都在时时面临着道德拷问的压力。在这种持久的压力下，低焦香烟在国外日趋流行，我国本身又是烟草消费大国，为了我国的形象，中国烟草业确实需要表示出一种相应的“姿态”来。

　　记者走访了北京市多个城区的多家烟店，发现在零售环节，目前国产烟在品种上占据绝对优势。在宣武区陶然亭公园附近的一家小卖部里，共销有20余种香烟，只有骆驼一个合资品牌。在一家西城区京客隆超市，香烟柜台也只有骆驼和一种韩国烟是外来货。而在朝阳区国贸的社区商店里，除了“骆驼”依旧在，还有“万宝路”卖。

　　但是，一说到焦油含量，打出“减害牌”来，洋烟的优势立刻显现，骆驼的焦油含量是13毫克／支，万宝路是12毫克／支。而北京市场上的国产香烟中，除了“中南海”焦油含量比较低——10毫克型、8毫克型、3毫克型，其他品牌都骑在15毫克的生死线上，这其中包括“红梅”、“红塔山”、“小熊猫”等名烟。

　　习惯的力量

　　事实上，国烟“中华”、“珍品云烟”等国产顶级香烟产品一直都维持着较高的焦油含量，平均在16-17毫克／支左右。这意味着，7月1日后，红塔、长沙卷烟厂等烟草大厂面临很大压力。

　　在政策与市场的双重压力下，烟草企业已在悄然进行降焦的研发和技改。国家烟草专卖局科教司司长王彦亭告诉记者，目前一些烟盒标明焦油含量高于15毫克／支，实际上已低于15毫克，这是企业为满足消费者打的视觉差。

　　“当然，7月1日前生产的15毫克以上的卷烟，这部分存量仍允许在市场销售，这个过渡期约为半年。”王彦亭说。

　　少数走在市场前列的烟草企业，在降焦减害上走得更远。上海烟草(集团)公司的特醇“红双喜”和厦门卷烟厂开发的特醇“石狮”，焦油含量最低达到8毫克／支，成为中式烤烟的两个技术标杆性产品。与此同时，中式卷烟在混合型方面的探索也初见成效，“中南海”系列低焦产品主打国内市场，还远销日本等国。

　　最早走上中式烤烟低焦研发之路的厦门卷烟厂厂长王建勇介绍说，厦门卷烟厂的8毫克石狮香烟研发、实验历时4年， 今年定型并批量投放市场，增长很快，每个月销量3000大箱，预计全年突破30000大箱。“这就说明消费者的理性消费水平在不断提高。”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国内烟草业降焦对洋烟就是利好消息。”北京卷烟厂市场部的王晓峰说。实际上，在采访中，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烟草企业都对外烟抱着这样一种“强硬”态度。

　　虽然洋烟的焦油含量低，云南红河卷烟厂产品开发部的孙先生指出一个问题，他说：“抽烟者都追求的是一种满足的感觉，单支烟的焦油含量下降以后，如果烟民品吸一支香烟后没有得到满足感，他可能会再抽第二支。这样，人体在某个时间段对有害物质的摄入总量可能更多。”

　　罗登山分析说，所谓的满足感，实际上是抽烟者对尼古丁的生理依赖程度，而人体获取尼古丁的途径，就是要靠嗅觉来获取烟气的香味，说到底还是对口味的依赖问题。目前我国的国产烟在类型上属于烤烟型，味道比较冲。

　　烟民宫先生从吉林老家到北京打拼已多年，他回忆说，中国人习惯了抽烤烟，在吉林老家，老家人就把大烟叶子放在外面晒，晒干了就烤烟叶子直接抽，味很冲。所以他也还是习惯了那种比较有劲的烟。在我国，像宫先生这样的烟民有很多。

　　中外烟草之争

　　国家烟草专卖局法规司司长刘敬如今年4月份在广州表示，“大批量外国品牌卷烟进入中国市场不会对国产烟带来很大的冲击。”刘司长的判断依据是，中国烟对于中国烟民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口味优势。 外烟品牌卷烟在国内竞争优势并不明显。

　　但是，一种普遍的担忧是，持续的降焦行动将使这种口味优势渐渐化为乌有。研究人员及业内人士都承认，降焦必然对口味产生影响，烟的味道可能会变“淡”。

　　从16毫克降到15毫克对口味优势的影响还不明显，记者向上海烟草集团求证《告顾客书》的内容。一位贸易中心的工作人员很有把握地对记者说：你去抽吧，和你原来抽的口味一样，实话告诉你，我们在今年年初，就已经将16毫克的烟降到了15毫克，只是标识还是16毫克，就是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这印证了王彦亭先前的说法。

　　但是，一年后要从15毫克降到12毫克，就没那么简单了。

　　罗登山证实，国内许多烟厂实际上都在半毫克半毫克地降低焦油含量，好让自己的顾客有个适应过程。他认为，未来从15毫克到12毫克虽然跨度大些，但是只要厂家坚持“循序渐进”的原则，降焦的步伐“既积极，又稳妥”，还是可以过渡过来的。他还说，这一次，也是在国家了解到绝大多数烟厂有了充分的“技术储备”后，才下发了这个《通知》。从国家的角度说，也是在坚持“循序渐进”的原则。

　　赵保路认为，人的适应力也是随时代不断变化的，现在低焦的烟在国内并不少，但也被很多人接受了适应了。京客隆超市香烟柜台的店员也向记者证实，在北京，低焦的“中南海”现在很受大众欢迎。

　　降焦与烟草业重组

　　罗登山认为，降焦行动可能会加快中国烟草市场的内部“洗牌”，受影响最大的是处于”两极“地位的企业：生产低档烟的企业会因为降焦而增加成本，成本的增加会使利润空间进一步缩小；而生产高档名烟的企业可能不在乎成本的增加，但是为了维护品牌资源，要保持烟民所追求的特有香味，而降焦必然使香气受损。业内人士和专家都承认，降焦本身的技术工艺并不难，难的是降焦与保香同时进行。即使是已经在降焦方面走在全国前列的北京卷烟厂，一位市场部经理仍然向记者感叹：“这始终是烟草业在技术上的一个两难困境。”

　　事实上，围绕品牌的烟草业重组早拉开大幕，红塔集团等西南烟草大厂已展开跨地区收购重组。

　　去年烟草业实行工商分离以来，全国成立了16个省级中烟工业公司，推动各省卷烟工业企业组织结构的调整。上海烟草集团的重组力度尤大，在吞并北京卷烟厂的全部产权后，正在重组天津烟草。

　　“重组主要是为了做大实力，做强品牌，以抵抗外烟的冲击。”厦门卷烟厂一人士说，厦门卷烟厂有可能与福建龙岩卷烟厂合并。而淮阴卷烟厂一人士说，南京、淮阴、徐州三家卷烟厂也正在酝酿合并，组建江苏中烟工业公司。

　　国家烟草专卖局希望通过国内企业的跨地区资产重组，来提升中国烟草业的整体水平和核心竞争力。根据这一思路，国内年产量10万箱以下的卷烟厂的关停并转去年底已基本完成，而年产量10万-30万箱的卷烟企业的联合重组正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