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商行边缘化进退两难 面临重新洗牌

　　银监会对全国112家城市商业银行即将进行的首度评级，开启了城市商行重划版图的序幕。

　　本刊记者 夏雨

　　政策的发展正在朝向大多数城市商业银行早就预料到的方向推进，在对四大国有商 业银行的改革思路逐渐成熟之后，近日传出消息，银监会即将对全国112家城市商业银行进行首次评级，城市商业银行将直面大考，重新洗牌。

　　边缘化的城市商行

　　对于这次评级的具体背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夏斌在今年4月份的中国并购论坛上其实已经做了概括，他指出，城市商业银行已经面临边缘化的危险，到了非改不可的境地了。这是因为城市商业银行面临三股力量的巨大挑战。一是国有银行改革的积极推进已经给城市商业银行带来极大的竞争压力。其次，股份制商业银行一路领先的挑战。11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如光大、招行、华夏等等，在资金、人才、网点、IT信息领域甚至整个领域几乎可以说都优于城市商业银行。第三是外资银行不断引入的挑战。目前世界上跨国投资的重心正在从投资中国、印度等一些国家的制造业，转向投资金融服务业。随着2006年的到来，银行业整个对外开放，按照加入WTO的承诺，外资银行入境的速度加快。

　　在这三股力量挑战的背后，是城市商业银行弱不禁风的体质和隐藏的巨大风险。城市商业银行中有相当一批年利润为零、资本金仅仅一或两亿元，有的不良贷款率高达50%，严重资不抵债。还有的银行单一客户的贷款比例太高，几倍甚至几十倍超过了商业银行法规定的对同一借款人的贷款余额。如此脆弱的体制，在股份制商业银行、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外资银行的合力竞争下，相当一批规模较小的城市商业银行面临边缘化的危险，如果不靠外部力量的“支援”它们恐怕无法生存。

　　城市商业银行的体质为什么这么弱？这与其体制先天不健康有关系。南开大学金融系教授刘飚说，城市商业银行的前身是城市合作信用社，城市合作信用社是由地方财政为促进本地经济发展而创办的，运作及其不规范，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企业。1995年国务院决定在城市合作信用社的基础上组建城市商业银行，初衷便是为了化解城市信用社积累的金融风险，维护地方经济金融稳定。虽然城市商业银行都是按股份制原则组建，仍然不可避免地遗留了“内伤”，城市商业银行的治理结构仍然不够完善，风险控制体制非常不健全，这些内伤缚住了城市商业银行的手脚，让大多数城市商业银行成了永远长不大的“矮子”。

　　　

　　进退都是挑战

　　当然城市商业银行也有少数业绩优秀的，比如北京、上海、深圳、南京等地的城市商业银行，资产质量相对较好。对于这些银行来说，其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实现“跨区域扩张”，寻找更大的发展出路。但是由于中国的金融政策过于强调金融稳定，甚至按照某些激进学者的话来说就是金融监管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演变为了金融抑制，在国家过于严厉的金融管制政策下，这些银行的跨区域扩张一直受到限制。央行副行长吴晓灵曾提醒说：“我奉劝很多商业银行，做好自己的市场定位。中国不缺全国性大银行，不缺跨区域性设分支机构的银行，缺踏踏实实为当地经济服务的中小银行。”

　　对监管部门的这些思路，城市商业银行有自己的考虑。在相当多的城市商业银行看来，做大就是为了做强。北京市商业银行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互联网周刊》记者，实现跨区域发展，不仅可以分散风险，而且在跨地域的竞争中也能锻炼城市商行的竞争力。

　　而那些现状不好的城市商银面临的急迫问题是寻找退路，妥善处置不良资产，将风险降到最低。考虑到城市商行发展的历史条件，所有的责任都让城市商行自己来扛也不现实。这就存在着谁来为这些城市商行的不良资产和贷款买单的问题。按业内人士的话来说，这些银行里的个人存款肯定是要“保”的，国家不可能让个人的“血汗钱”化为泡沫。虽然地方财政最该来承担责任，但是地方财政的财力有限，而国家也不可能像注资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那样来解决这些问题。对此，夏斌认为。第一，应该千方百计地鼓励城市商业银行增资扩股，只要符合有关规定，不管股东来自于境内、境外，省内、省外，银行的注册地还是非注册地，民营的还是非民营的，都应该给予鼓励、支持。第二，鼓励好银行收购兼并坏银行，鼓励城市商行之间互相收购兼并。第三，允许城市商行在注册地外面的城乡，在注册地省外的临近省内收购、合并定位不清的城乡信用社。

　　但是这套办法也未必能完全解决问题。北京市商业银行的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很多城市商行是一个烂摊子，谁愿意背这样的包袱？他的这番话还可以从成立渤海银行和东北银行的“条件”上看出端倪，当时政府给这两家银行提的一个条件就是“要求”它们必须兼并一家城市商行。不仅国内好的银行不愿意染指那些资产质量差的城市商行，外资银行也不想同它们合作。城市商行与外资银行“私下”在谈合作事宜的凤毛麟角。尽管银行牌照的稀缺使一些城市商行具备一定的“壳”价值，可是在2006年银行业就要完全开放的情况下，“壳”的价值也是极其有限的。

　　显然城市商行目前的改革现状是好的城市商行跨区域发展受限制，无法进一步做大做强，缺乏进一步发展的出路；差的城市商行没有人愿意买单，缺乏退路。城市商行的地位较为尴尬。

　　城市商行的定位

　　银监会即将进行的针对城市商行的评级活动可以看作是政府试图打破这一困境的一个开端。业内人士认为评级的目的是为政府出台“扶优限劣”的政策提供依据。对于那些评级不错的城市商行，政府将会为他们的进一步发展松绑，对于那些评级差的，经过多方救助后仍无法摆脱困境的城市商行，将坚决实施市场退出，避免影响整个行业的发展。

　　对于城市商行的未来发展前景，业内人士认为，除了少数实力比较雄厚的城市商行可以实现跨区域扩张，甚至于通过与其他优秀的城市商行强强联合有可能发展为全国性的商业银行以外，绝大多数的城市商行应该定位于社区银行。

　　国家发改委的金融研究专家宋立说，中国的银行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中国多的是银行分支机构，少的是独立的地方银行。中国的银行数量应该翻一倍之后再来说是多了还是少了。按照宋立的思路，目前的城市商行其实都有存活的空间，只不过他们的公司治理结构、管理体制存在问题。

　　宋立曾经到浙江做过调研，他介绍说，在浙江的温州、台州地区，类似于“地下钱庄”的民间借贷形式发挥到了极致。这里的家家户户手里几乎都有几十万元的现金，但相当一部分温州、台州人手里的钱不存银行、不炒股票，他们的资金在叫做“会”的民间金融体系里快速流动着，几百万元的资金可能在几个小时内呼之即来。一项统计表明，温州中小企业共有16.7万家，资金来源60%靠民间借款，台州地区的民间融资甚至占到企业资金总数的50%左右。而这些市场空间本该由正规的银行去填补的。

　　在美国，社区银行是一支非常重要的金融力量。1992年，比尔.克林顿竞选美国总统时，还将许诺为“社区发展银行”提供支持作为赢得选民支持的一个砝码。社区银行的重要性和存在理由，从纽约市一家叫作商人银行的银行可以寻找到答案。该银行大约有100多年的历史，总资产10亿美元，只有大通曼哈顿银行总资产的0.3%。在这家商人银行的贷款中，有2/3的贷款是发放给了与这家银行有10年以上业务关系的老客户。与同一个借款人反复做着同样的业务，当然是非常省钱的。信贷员收集信息所需要的时间，会大大减少。这是社区银行生存的理由之一。另外，对于许多小企业或者个人来说，“你不需要有10亿美元来启动一个风筝并让它飞起来，你只需要适当的准备就可以。你也不需要一家有着上百亿资产的银行来满足你的需求，只要有一家能够恰好提供你需要的服务的银行，你就可以飞得很高。”这是社区银行生存的理由之二。

　　但是曾经有多年工作经验的一位银行人士认为，让城市商行为社区服务、为中小企业服务还有很多困难。一是城市商行的“官僚意识”仍然比较强，它们多不屑于扎下根来为小老百姓服务。二是社区银行的市场在国外虽然很发达了，但在国内却处于起步阶段，社区与社区银行的信任关系一时难以建立。三是国有商业银行仍然在粗放经营，抢走了一部分本来就不多的社区银行客户。总之，中国城市商行的未来前景其实不完全依赖于自身的改制，整个金融体系的完善与金融市场的成熟才是具有决定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