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水务遭遇“政策门”上海“触礁”

　　本报记者 林凡 上海报道

　　投资中国的水务市场倒底算不算得上是一桩好生意？又一家跨国水务巨头用脚投了票。

　　“我们表示非常遗憾，”6月9日，英国泰晤士水务公司驻上海办事处首席代表杜敏 绮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对与上海市北自来水公司合资谈判搁浅一事，做出正面回应，“泰晤士和上海方面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双方目前正在办理大场水厂的各项交接事宜。”

　　对泰晤士水务将撤消其在上海办事处的传闻? 杜敏绮未予置评。2003年初，苏伊士里昂水务集团撤消了设在北京的中国代表处。

　　世界三大水务巨头，除了法国的威立雅仍然活跃在中国的水务市场外，苏伊士里昂水务集团和泰晤士水务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香港国泰国际也于去年正式退出已耕耘了8年之久的中国水务市场。在广州廉江，中法水务与当地政府合营的一个供水项目陷入窘境，双方对簿公堂，香港汇津水务在各地的一些项目也频生事端。

　　而此时，中国水务市场正行进在开放的大道上，社会资本开始跑马圈地，呈现出繁华的表象。

　　遭遇“政策门”

　　作为世界三大水务巨头之一，英国泰晤士水务于1989年进入中国，1996年，以BOT模式、投资7300万美元取得了上海市北自来水公司下属大场水厂项目为期20年的经营权。2000年，泰晤士水务收购原英国宝维士公司该项目50%的股份，使大场项目变成独资公司，从而成为中国第一个由外商独资经营的水厂。

　　在当时，承诺固定回报的BOT是各地方政府吸引外资进入路桥隧道、水电气等基础设施建设的主要方式。上海市政府也不例外，在同泰晤士水务公司签署的大场项目专营协议里，承诺给予后者固定回报的利益分配方式，泰晤士水务获得15%的固定回报。

　　至于为什么是15%，据有关人士介绍，当时银行利率为9.7%，因此给予泰晤士水务15%的固定回报是个“市场均价”。但是随着1997年后银行利率逐渐下调，设有固定回报的BOT项目日渐成为地方财政的重负。据国家统计局2001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外资在中国投资回报率最高的行业是城市供水行业，利润率达到24.48%。

　　转折点出现在2002年。当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签发43号文《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妥善处理现有保证外方投资固定回报项目有关问题的通知》，明确指出：保证外方投资固定回报不符合中外投资者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原则，违反了中外合资、合作经营有关法律和法规的规定；今后任何单位不得违反国家规定保证外方投资固定回报。

　　大场水厂项目由此进入清算历史遗留问题的行列。

　　随后，泰晤士水务与上海市北自来水公司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合资谈判。据中方人员透露，2004年初，在谈判的最后，由于泰晤士水务对于中国的水务市场出现了“大的战略调整”，合资谈判最终告吹。4月26日双方签署股权转让合同，大场水厂将由上海水务资产经营公司回购国有。

　　在43号文新政策出台后清理BOT项目过程中，各地政府大多充当了违约方的角色。对于记者的询问，上海市水务局宣传处有关负责人一再强调：“这是国家政策的变化，上海方面很难解释，只能执行”。

　　而在得知国家取消固定回报政策后，泰晤士水务上海办事处前首代崔铿曾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感受——“无比惊讶”。

　　“对于外资企业而言，在中国投资最害怕的就是不确定性。政策说变就变，对外资来说风险太大，没有安全感。这是洋水务隐退或谨慎观望的重要原因之一。” 华夏证券研究所分析师李磊表示。

　　李磊认为，目前的水务市场，因为国家没有行政方面的统一规定，长期以来以地方政府为主导，所以比较混乱。一些城市地方政府急于引进外资，一般都签订了较高的固定回报率、水厂包销承诺等对中方相当不公平的合同条款，导致中方承担巨额亏损。而政府的换届重选，以及相关人员的更迭，导致合同条款最终无法实现，或者是以高昂的代价回购合资的项目，导致政府信用降低。沈阳水公司与香港中法水务投资公司的合资项目、成都BOT项目等都同属此类情况。

　　此外，外方到中国来看重的是产业链的整合，然而中国尤其是大中城市的水务市场目前供排水管网没有全部放开，造成产业链的割裂，产业链缺乏有效整合，也导致了中外双方合作不顺利。

　　因为没有好的项目，目前外资在中国水务市场成功的案例极少。据业内人士估算，外国资本对中国水务市场的投资仅占中国水务投资总额的1%，目前最多的是国内社会资本的投入。

　　监管体系缺位

　　尽管客观上存在自身全球战略调整的原因，但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跨国水务公司驻中国高管称，目前中国的水务市场当前最大的问题在于缺乏有效的监管体系，这是导致外资放弃中国市场的根本原因。

　　这位人士表示，好的监管体系最终能调整消费者利益、投资者利益和政府利益。比如在英国，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政府负担过重，很多水处理设施得不到更新，水务市场混乱，私有化初期由于大量的投资以提高水质，所以水价涨得比较快，现在由于各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政府反过来可以在保证运行者和投资者得到合理回报的同时控制水价上涨，并督促把成本降下来以达到水价下调的结果。以此，形成了良性循环机制。

　　中国目前由于监管体系缺位，各方利益没有一个好的机制来调节。政府需要关心的是市民的生活质量、水价是否合理，既要维持企业的合理利润，又要制定出各方可以接受的水价，同时还要保证投资主体多元化之后的安全供水，这一切都要求尽快建立一套独立而公正的水务监管体系。

　　我国第一部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制度的规章——《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已由建设部颁布，5月1日起正式实施。该《办法》明确了特许经营有关各方的权利、责任以及市场准入和退出、招标投标、中期评估、监督检查、临时接管、公众参与等一系列制度。对包括城市供水、供气、供热、公共交通、污水处理、垃圾处理等在内的市政公用行业实行特许经营。

　　建设部城建司司长李东序曾表示，市政公用行业投资回报稳定，相对来说市场风险较小。比较而言，投资企业最担心的就是政策风险，即政府信用风险，这也是制定《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的立足点，不仅要规范企业行为，更要规范政府行为，减少投资者的政策风险。

　　不过，这似乎还不足以消除来自包括外方在内的各路投资者的疑虑。有外方分析人士指出这只是一个指导性文件，没有相关的配套措施。何况“中国的现实是中央和地方存在脱钩，各地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他以为，以特许经营为核心的管理体系及其法律保障体系还未建立完善。

　　李磊对这种担心表示理解，因为具体实施细节要由地方政府操作，“办法的出台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目前比较混乱的市场秩序，但有效性目前不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