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综合症使全球航运业陷入莫明恐慌？

　　本报记者 陈宜飚 北京报道

　　在澳大利亚纽卡斯尔港，34艘散装船静静地停在那里，在似乎永不停止的海风中摇摆。它们正在排队等待，准备为东北亚的火力发电厂装运煤炭——它们至少要等上两周。而据当地媒体报道，在今年三月份，最严重的时候，有56艘船就这样等待着。

　　导致“塞船”的主要原因是，岸上的铁路运输系统没有办法应付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煤运港口的需求。而对于煤炭生产商来说，耽误一天就意味着必须支付给船主每条船2万美元的滞期费。去年，在纽卡斯尔港滞期费高达1亿美元，估计今年的滞期费将达1.5亿美元。

　　比高额的滞留费更可怕的是，这两年来，国际航运价格已经上涨了两倍。“我在这个行业干了20多年，但从未见过这么高的价格。”日本大阪一位经营煤炭和铁矿砂运输货轮的商人说，他的公司是世界顶级散装货船公司之一。据他透露，仅仅在2003年1月的时候，雇一条大型货船从澳大利亚运煤炭到日本，每天需要2万美元；但现在这个价格已经涨到5万美元。

　　然而，即使货运价格在不到两年内上涨了两倍还多，现在世界上1／5的货运船已经在什么时间都难以租到。

　　全球航运业似乎陷入了一种莫明的恐慌之中。

　　中国综合症？

　　一些国家已经将这种恐慌的原因归罪于“中国综合症”。他们认为，正是中国持续上升的经济势头，不断地冲击着全球的原材料与能源市场，中国火爆的基础性建设使之变成了一个原材料需求大户。他们援引中国官方统计数字称，去年中国吸纳了世界水泥产量的一半，钢铁产量的1／3，铝产量的1／5，以及铜产量的近1／4。2003年，中国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石油进口国。

　　令全球航运界人士措手不及的是，中国对原材料与能源的需求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突进。从1999年到2003年间，中国每年用于发电的煤炭的出口量翻了一倍，达到8000万吨，这使得全球的煤炭价格下降，也削减了对纽卡斯尔港煤炭的需求量。

　　但是，去年中国能源的短缺，使政府在重要产业上实行定量配给，煤炭出口也骤然停止。作为原先的一个煤炭出口大国，中国如今正在消费几乎所有的煤炭产品，这给全球供应带来很大压力，并在全球产生了资源的短缺，导致煤炭价格上涨了两倍。“我们被忽然产生的需求搞懵了，”全球十大媒炭公司之一Xstrata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彼得.科特斯说，“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预见中国对资源产品需求的激增程度？顷刻之间，全世界的铜、煤炭储备都告罄。”

　　尽管最近几周有消息称，原材料贸易压力即将减缓，因为中国政府已经颁布了措施，准备给潜在的过热经济降温。但即便速度减缓，国际原材料生产商和船运商也都认为，中国的进口不会减少。2003年，中国在新建钢铁厂中的投资增长了一倍，铁矿砂的进口量增长了1／3。有人估计，即便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降缓至7%，每年对煤炭的需求仍将增加7000万吨。以这个速度，不用10年的时间，对煤炭的需求量就会大于美国现在每年对煤炭的需求量。

　　印度的矿业大亨Rio Tinto集团已经在印度港口、铁路、矿区改造等方面投下12.5亿美元巨资，以应付潜在的需求增长。去年，该集团在澳大利亚西部的两个铁矿砂公司生产了超过1.18亿吨的铁矿砂，比2002年增长了14%，但仍无法满足需求。而2004年迄今为止，它们的产量已经增长了45%。该集团的一位分析师透露，集团下属公司1／3的产品都销往中国，其余的销往日本和韩国，而日本和韩国的又把成品钢出口到中国。

　　“中国综合症”使中国在高速建设中抬高了国际原材料和能源市场的价格，并使这种价格传播到与这两个市场有关的所有行业——运输业首当其冲。

　　现在，除了澳大利亚的纽卡斯尔港，在巴西、印度、澳大利亚西部的铁矿砂港湾里，等候的“船龙”也不少。这些船还要在中国的港口排队卸货，差不多要等上三周。越来越严重的塞船现象使得人们不得不用小船来运煤。事实上，大船也不容易租到，那些20万吨的散装大船都被大型钢铁厂和原材料产地之间的长期合同锁定了，现在运煤大多用6-8万吨的小船。

　　中国建筑业成了新威胁？

　　中国对原材料的需求给全球运输业带来的冲击似乎已经不仅仅表现在滞留费的攀升或是船只的紧张上。

　　不久前，美国一家媒体报道了该国建筑业增长正面临一个潜在的严重威胁：水泥短缺！这种情况最早于一个月之前从佛罗里达州开始爆发，并且正向其他各州蔓延。佛罗里达州水泥短缺已经迫使承包商解雇大量的工人，因为没有水泥，就不能生产混凝土，工人就没有工作可做。其他快速发展的州也非常依赖大规模的进口，比如南加州、德克萨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

　　美国一家混凝土建筑公司总裁坎宁安(Cunningham)说，他现在只留下18个员工中的6个，其余的已经都解雇了，因为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承包的城市人行道项目，每月只能得到90吨的混凝土，远远低于此前每月500吨～900吨的水平。

　　2003年，美国曾消费了1.12亿吨的水泥，其中，1900万吨是进口来的。美国工业部门的官员抱怨说，中国建筑业的膨胀间接影响着现在的短缺。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水泥生产商，并没有占用销往美国的水泥，但中国的承包商们却占用了大量的货运船，运输中国本国所需要的其他原材料，以至于美国没有足够的船将水泥从哥伦比亚、泰国等主要出口地运回美国。

　　“如果水泥供给短缺的话，将阻碍建筑业的发展，并进而影响整体经济。”波特兰水泥协会的经济学家萨利文(Sullivan)说。根据“美国国家住宅建筑商协会”的统计，佛罗里达州水泥需求的40%都依赖进口。由于受到每年的台风威胁，佛罗里达州比其他地区水泥用量都大。行业专家们估计，现在美国的水泥需求高于供给1／3。最近，佛罗里达州的一位政界人士已经致信美国商务部，要求研究缓解水泥短缺状况的办法。

　　为全球物流业创造机会

　　不过，国内大田物流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杨长春对中国经济的增长造成全球航运业价格上涨以及美国水泥短缺的说法，不表认可。

　　他指出，目前国内的确存在运力不足的情况，但是这个缺口并不象外界想象的那么大。他指出，这两年国际航运价格上涨，除了中国经济增长的带动之外，更主要的是由于全球经济都在增长。另外，这两年来国际能源价格也在不断上扬，造成运输成本攀升，在运力基本不变的情况下，随着世界经济的复苏，价格自然会向上浮动。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是，国际市场上的航运联盟基本上垄断了国际航运市场，在这个卖方市场里，这些联盟完全是价格的制订者，这两年，他们协同化特别明显，在他们的干预下，价格的上调根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中国经济增长影响到了其他国家的原材料和能源运输，这完全是一种借口，孤立地看问题。”杨长春说，“在经济全球化的形势下，我不否认中国对能源和原材料的巨大需要使得它对国际航运运输的确有冲击，但如果把这种冲击人为地夸大是不对的。”

　　杨长春进一步指出，美国的水泥短缺和全球的航运价格上涨完全是两码事，水泥短缺和它们本国供应不足有关，而失业或许和美国自身的开工率低也有关系。“硬把它们和中国扯上关系，这种说法显得很荒唐！”他说。

　　一些美国水泥制造商承认，美国西部的大量铁路滞运是造成水泥在拉斯维加斯市场短缺状况的主要原因。他们还透露，今年美国许多地区的暖冬使建筑业变得异常活跃，这消耗了大量水泥供给。美国一个大水泥生产公司的CEO甚至说：“我们估计下半年将卖空所有的存货”。

　　“实际上，中国的经济增长对全球经济的正面影响更大，”杨长春说，“对国际物流业的发展更是一个契机，会有很多人试图切入这个市场。按照中国入世时的承诺，中国将在2005年11月允许外资独资建立物流公司，在此前，外资已经可以和国内企业建立合资企业。显然，这一轮的价格上涨将为国际物流公司以及货运公司创造更多机会。”

　　从杨长春的话来看，中国对全球航运业的巨大的“胃口”，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日本和韩国的造船厂的定单已经至少订到2007后。就连印度、越南、印尼的造船厂数量也在激增。据伦敦出版的、商船协会的行业期刊《劳埃德航运一览》的统计，去年全球订购船只的数量翻了一倍还多，达到1600多艘。

　　从目前看，很难说航运价格会在多长时间内回落。如果中国真的要给经济降温，那也是增长速度放慢，而不是不增长，所以需求总量还是持续上升的，这对整个国际物流业的确是个重大的发展机会。航运价格的上涨也自然会对拉动陆运和航空运输价。

　　大连华迅国际货运有限公司的杜海生经理告诉记者，他们公司主要从事的是航空运输，虽然占领的市场份额不大，但这两年来也明显感受到航运价格的上涨。最明显的是在今年，从1月到现在的淡季里，运费仍保持在去年旺季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