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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东钻探公司：阵痛仍未结束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4月17日 10:37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程必忠实习记者吴相权

　　重庆报道

　　“马富才早就应该辞职！”听到国务院同意接受马富才辞去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总经理职务的消息，中石油集团公司四川石油管理局川东钻探公司一人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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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中石油的声音背后，是对马富才的不满，还是对中石油集团现行管理体制的无奈？

　　243条人命

　　时间无法抹去那段让人难以忘却的事件。造成243人死亡、4000多人受伤，涉及6万多群众转移的开县井喷事故，距今已经有4个月，惨烈的往事仍历历在目。

　　中石油集团公司介绍，发生井喷事故16H井由四川石油管理局川东钻探公司12队承钻。这是一口天然气开发水平井，设计井深4322米。2003年5月23日开钻，2003年12月23日14时29分，钻至井深4049.68米。

　　16H井的甲方为川东北气矿，乙方为川东钻探公司12队，甲乙双方同属于中石油集团公司。

　　2004年1月2日，国务院事故调查组专家组分析论证认定这次事故是一起责任事故。

　　经调查组查明有关人员对罗家16H井的特高出气量估计不足；高含硫高产天然气水平井的钻井工艺不成熟；在起钻前钻井液循环时间严重不够；在起钻过程中违章操作钻井液灌注不符合规定；未能及时发现溢流征兆。这些都是导致井喷的主要因素。有关人员违章卸掉钻柱上的回压阀是导致井喷失控的直接原因。没有及时采取放喷管线点火措施大量含有高浓度硫化氢的天然气喷出扩散周围群众疏散不及时导致大量人员中毒伤亡。

　　点火还是不点火？

　　随着事故原因的明朗，重庆市警方也开始行动，四川石油管理局钻采工艺研究院定向井中心工程师王建东、川东石油钻探公司二分公司12队技术员宋涛、川东钻探公司钻井12队副司钻向一明等3人相继被警方逮捕。

　　紧接着在1月15日，重庆市公安局又依法对负有直接责任的吴华、吴斌、肖先素执行逮捕。

　　41岁的吴华是四川石油管理局川东石油钻探公司副经理、总工程师、公司应急指挥中心主任。吴华分管公司生产、技术工作，从去年4月起，同时分管公司的安全工作。

　　警方介绍，2003年12月23日22时13分，吴华接到发生井喷事故的紧急电话后，率队从重庆出发，赶往现场，当时未指示点火；24日凌晨，吴华在途中，有人请示点火，但他未答应；24日10时30分，吴华到达离井喷现场500米左右的高桥镇，但未前往事故井上查看情况；上午11时，他明知硫化氢中毒人员中已有人死亡后，仍然未做出点火的正确措施，一直到14时许，吴华才前往现场，勘验后，决定点火。

　　国务院专家调查组的事故鉴定报告认为，井喷失控以后，指挥决策严重失误，没有及时对放喷管线实施点火，以致大量含有高浓度硫化氢的有害气体喷出，造成了这次事故的扩大和恶化。

　　四川石油管理局川东钻探公司钻井二公司钻井12队队长吴斌，明知钻井内没有安装回压阀，可能引发井喷事故，但作为钻井队队长，他既未向上级汇报，也未采取任何措施消除隐患，放任有关人员违章操作，致使井喷失控；事故发生后，他既未抓住时机组织点火，也未及时向上级请示点火，致使事故扩大。

　　录井工肖先素在罗家16H井录井房值班，负责对钻井作业进行监测，23日18时40分至19时40分，录井记录已显示有9柱钻井液未灌注泥浆的严重违章行为，肖先素未及时发现；之后，她发现了也未立即提出警告纠正，违反有关规定。

　　罗家16H矿井发生井喷后，负责该井钻探的川东钻探公司12队也因为这次事故被解散，所有工作由该公司24队接替。公司一员工说：“现在整个井场都很冷清，只有几个留守看护设备的工人。现在该井的勘测资料已经上报，要等有关部门审批后才可以重新钻探。”

　　川东公司及其钻井队相关责任人被逮捕后，该公司也迅即展开行动，对所管辖的井队进行拉网检查。

　　“几十个人同时出去进行大规模的检查，公司已经组织了3次，在检查中，我们对应急救援系统进行了完善和修订，但一些事关安全的关键问题至今依旧存在。”川东钻探公司一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说，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火山口上

　　用川东钻探公司员工的话说，该公司是一支英勇的战斗团队，石油钻探方面在同行中都属于靠前单位，科威特的成功灭火更是将该公司推到了一个荣誉的极至。但这个团队如今正面临着阵痛。

　　“川东钻探公司在开县井喷事故中虽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并不是我们忽略安全生产的结果。事实上，上市公司(中石油股份)与存续公司(非上市公司这块)之间体制问题才是这次事故的根源所在。”川东钻探公司一位中层领导坦陈。

　　川东钻探公司职工称，“气短”从中石油的改革开始。

　　1999年，马富才开始对臃肿的中石油集团大动手术，剥离优良资产组建中石油股份公司。

　　在这种背景下，原四川石油管理局被一分为二：西南油气田分公司(属于中石油股份)和四川石油管理局。西南油气田分公司经营勘探、开发等主业；四川石油管理局则服务于主业，从事钻探等工程技术服务，成为存续企业。

　　四川石油管理局一人士透露：“在改革前，全局职工有12万人左右，改革后，股份公司带走了80%的优良资产，却只有30%的职工进入股份公司，大量冗员和盈利能力低下的资产被丢给存续企业。”

　　作为四川石油管理局下属的川东钻探公司日子也并不好过，据该公司人士透露，分拆后，该公司的员工有1.1万多人。

　　虽然钻探等技术工程服务是分拆后的四川石油管理局的主营业务，但局面不容乐观，全国的技术工程服务几年一直处于严重过剩状态。

　　川东钻探公司一部门负责人说：“从2000年一直到2003年5月，工作量一直不饱和，我们的几十台钻机设备处于停机状态，而企业的效益则无从谈起。”

　　基于这种压力，减员增效的改革自上而下开始推进，“我们公司一下就有4000多人办理有偿解除劳动合同后离开了单位。”该人士说。

　　行业特殊性决定，川东钻探公司的工作量主要是依靠中石油股份公司进行，而对上市公司来讲，“尽一切可能降低财务费用”是其必须坚持的原则，于是，引入竞争机制实行招投标制度开发油气资源，便成为钻探公司揽活所必经的通道。

　　“这种制度没有问题，但是，竞争的结果就是参与竞标的钻井队为了揽活干会竞相降价。而且，上市公司在编制工程费用定额预算中，为了降低成本，并没有把安全投入这块考虑进去，这就为安全隐患埋下了祸根。”川东钻探公司的这名中层干部直言。

　　该人士透露，罗家16H矿井是先由地质勘探队负责勘探，勘探完后，把所有的资料提交给中石油股份，中石油股份在面向全国的钻探公司举行招标。招标价压得非常低，钻井队就像一个包工单位，谁出的工程费少，谁就接受工程。为了获得工程，钻井队之间难免竞相降价揽活。该井的地质勘探资料及其工作是做得比较仔细的，对该井的整个地质都作了详尽阐述，包括所含的硫化氢，因为整体投入的资金有限，有些工作就没法开展。

　　“而且，甲方(指中石油股份)在预算费用编制的基础上，还要砍掉3%-5%，罗家16H矿井经过招投标后确定的工程费用是2000多万，但最后，甲方就是按这个标准给砍掉了几十万。”该人士透露。

　　先天投入不足，钻井队要保证自己一定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罗家16H矿井的安全问题就可想而知。

　　按照安全生产要求，中石油集团应该建立了一系列安全操作规范，其中包括井台为每个当班钻井工人配备专用呼吸仪，并配有公用呼吸仪，还包括一旦有井喷发生，应有消防车、救护车、医护人员和技术安全人员在井场值班等。但是在此次井喷事故中，不要说消防车、救护车，就是钻井工人所必须配备的空气呼吸器都没有。

　　“因为安全投入存在漏洞，几年前，我们就向管理局和西南油气田公司打报告，要求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报告是年年打，井井打，双方也多次协商，但是对方都以安全费用不好计算，无法定额编制费用不给予解决。这个问题，即便井喷后也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川东钻探公司一管理人士透露。

　　问题没有解决，但活儿还得照干，川东钻探公司一员工自嘲“我们是生活在火山口上”。

　　“从这个层面上讲，川东钻探公司被逮捕的几个人，虽然有自身的过错，但他们更是一个制度造成的牺牲品。”重庆市石油高等专科学校一位教授直言。

　　川东钻探公司一人士称，甲方对钻井队工人的工资定额编制是1800元／月，钻探公司每个月要为每个工人补贴几百元左右缴纳养老保险、医保、住房公积金。如果没有活儿干，钻井队人均只有几百元，同样拿这么多钱，但意味我们将承担更多的责任和风险。

　　“甲方安全投入不足，但我们还得勇往直前”，川东钻探公司一管理人士说，只好自己勒紧裤腰带投入。

　　据其称，开县井喷事故后，该公司投入400多万购买了350多个空气呼吸器和132个硫化氢监测仪，但是这点投入仅仅是杯水车薪。

　　川东钻探公司所管辖的钻井有几十口，每口井的安全投入大概在110万左右，依此计算，用于安全建设的费用缺口达数千万元。

　　位于开县境内的“门西8号井”，周围的几户群众必须经过井场才能到达自家，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我们给甲方提过多次，希望投资修建围墙，并为群众修条便道，但现状依旧。”川东钻探公司一员工说。

　　该辞职的辞职，该逮捕的被逮捕，但是，安全的漏洞问题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解决。

　　于是，川东钻探公司把解决问题寄望与新上任的领导，“企业改革出现的阵痛在所难免，但是出现的这种问题也应尽早得以解决，对国家对企业对群众都是必要的。”该公司一部门负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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