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业务潜伏千亿商机 工行发现“救命稻草”

　　本报记者 罗文胜

　　广州报道

　　千亿收费开闸？

　　进入3月以来，中国农业银行将于7月1日起对金穗储蓄卡收取10元年费一事，被多家传媒热炒。中国工商银行个人金融业务部某资深员工告诉记者，“媒体烧的是虚火。”该员工认为，媒体强调的内容“并无实质意义”。

　　该人士说，“银行服务该不该不收费”的问题，三年前已告解决，去年10月1日施行的《商业银行服务价格管理暂行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更是敲定了最终结论。具体如何收取，国内各家银行信用卡均有额度：准贷计卡金卡多为80元／年，普通卡为20元～60元／年；贷计卡金卡每年100元至300元不等，普通卡则以80元／年居多。

　　至于此次围绕借记卡收费展开的质疑，则基本集中在年费收取程序的合法性上。工行牡丹灵通卡章程早在2000年已标明，年费收与不收、收多少由各一级分行决定，不收年费纯属银行单方面促销或让利行为，一些分行如广西分行，2002年度就已开始收取10元钱灵通卡年费。因此借记卡收费并不存在法理上的问题。

　　不过该人士也承认，如果在章程或合同上没有标明年费收取款项，事后补收“是有点麻烦”。

　　此外记者在采访中也了解到，收取年费和清理睡眠卡对银行的重要性，似乎并不如一些媒体渲染的那么巨大。工商银行2003年信用卡业务总收入计划是19.5亿元，其中年费收入仅为1.5亿元，计划占比不足8%；在如何对待睡眠卡问题上，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在与西南财大学生们座谈时强调，该问题不能完全避免，“办了我们卡的就是潜在客户，我们采取的方式是去激活而不是舍弃，使潜在客户成为现实客户。”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国内同业对金穗卡年费如此关注？

　　马蔚华一语中的。马在最近一次工作会议上强调，透支利息、年费收入、商户回佣等只是银行卡的表面价值，居于战略核心地位的，是其作为个人资产业务的基本载体。也就是说，业内关注的乃是年费背后庞大的银行收费项目群的运作走向。

　　工商银行一份内部材料表明，2003年该行的中间收费业务，涉及银行卡、结算、代理、外汇、信息咨询、担保承诺、投资银行、基金托管、衍生金融工具交易等多项门类，业务品种多达390种，这数百项银行中间收费业务如果全面激活，四大银行业务客户只需有30%的比例跟进，每年可产生不下千亿的中间业务收入，而四大银行2003年拨备和消化历史包袱前经营利润仅为1900多亿。

　　工行的尝试

　　事实上国有银行内部就中间业务战略定位问题展开的争论，恰恰就是从银行卡年费减免开始。

　　2002年工行CB2000银行卡子系统投产，牡丹灵通卡成功升级，但同时带来巨大的成本耗损。业内人士称，当时该行牡丹卡中心正筹备推出贷计卡，借着灵通卡受到客户的普遍欢迎、在同业中具有一定的竞争优势之机，顺势实行年费收取，为贷记卡推出后的各项收费做好铺垫。

　　但工行系统30多个总行直管分行中，当年采取灵通卡收费政策的不到10个。反对观点基本一致，认为在同行借记卡没有收取年费的情况下，牡丹灵通卡率先行动，会失去在当地银行卡市场的竞争优势，进而影响ATM、网上银行等自助银行业务的发展，对整个中间收费业务的铺开不利。

　　2002年年终盘点，该行除灵通卡外，各类牡丹卡卡均年费收入为14.6元，与计划年费收入相比相差50.6%，8个一级分行、直属分行的卡均年费收入低至5元以下，一些省市分行甚至出现手续费大面积免收情形。

　　工总行随之做出反应，强调银行卡竞争不应以减免年费作为主要手段，要求各行控制年费减免比例，通过积分返还、特惠服务等方式促进用卡，给效益贡献度高的优质持卡人以回报。

　　救命稻草？

　　据工行内部人士透露，目前各国有银行赖以生存的存贷利差收入已严重下降。2002年工总行审批发放的贷款中，80%以上按下调10%此一最优惠利率发放；而近期一家部委企业与工总行协商一揽子融资安排，竟要求整体融资成本不高于4%，这一利率水平已与工行平均存款利率接近，如果加上人力成本等分摊费用，更是一个倒挂的利差。

　　此外，优质客户的融资渠道和融资方式进一步拓宽，更多地通过发行股票、债券进行直接融资，对贷款的需求相应减少，使银行传统业务盈利空间进一步缩小。

　　在银监会已把《巴塞尔协议》要求的8%资本充足率，作为国内银行管理的一条硬杆杆的形势下，商业银行盈利模式如果继续走传统的扩大资产规模获取存贷利差的路子，其资本金补充的压力将异常沉重。

　　记者手头上没有国有银行利差收窄的权威数据，但工行副行长张福荣就中间业务与传统业务之间的一组换算，却颇能说明问题。

　　按照张的测算，工商银行每增加1亿元中间业务收入，相当于发放50亿元一年期贷款所取得的净收入，并保证全额收息不发生风险；如果考虑80%的收息率水平且存在本金损失的风险，1亿元中间业务收入约相当于80亿～100亿元贷款的利息收入。依此类推，1000亿元中间业务收入约相当于8万亿到10万亿元一年期贷款投放所得，等同于目前国内银行业一半的信贷存量。

　　中间业务不直接影响资产总额，不降低资本与资产的比率，收入效应又如此巨大，国有银行如能在中间业务收入方面取得突破，等于找到一条赢得新的生存空间的路子。

　　以工商银行为例，该行以2002年的50亿元中间业务收入为起步点，制定《中国工商银行中间业务2003～2006年发展规划》，以年均31.6%的增长速度，2006年达150亿元，中间业务收入与利差收入的比例由9%提高到20%。按照张的换算方式，150亿元的中间业务效益可置换出1.2万亿至1.5万亿信贷资金，如果2006年上市，工行大有压缩信贷资金以抬升资本充足比率的余地。

　　中间收费业务，真的是一举促成中国银行业顺利转轨的救命稻草？

　　非常手段

　　然而业界仍不乏质疑之声。

　　中国银行广东分行公司业务部某经管人员以围棋作比，认为银行业务布局同样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价值区分。在当前业务环境下，存贷利差仍然是“金角银边”，中间业务充其量为“草肚皮”。

　　工行总行个人业务部一人士说，四大银行2002年中间业务收入占营业总收入的比例为4%，去年抬升了1.13个百分点，也仅为区区的5%，可见利差收入绝对地占据国有银行收入主来源，从一线操作上看，花大力气抓中间业务，确实不如营销几笔贷款见效快。尤其是考虑到目前的利差水平和市场承受能力，无论是国家颁布的标准，还是各国有银行总行在既有的费用额度内能够拿出的标准，中间业务收费水平都不高，不少收费标准仅能部分弥补成本。

　　也就是说，中间收费业务是发展方向，而存贷利差是现实利益，实际运作起来，国内银行不得不兼顾阶段性和策略性，在一定程度上采取非常手段。

　　国内理论上可以运作的中间业务虽然近400项之多，但工商银行向各分行下达的达标项目，2002年为27个、2003年20个、2004年25个，不足理论数的零头。尽管如此，不少分行仍建议工总行改变中间业务收入计划下达方式，不按具体项目下达，改为每家分行下达一个总的任务数。其理由是总行对实际情况了解有限，计划不可避免带有主观成分，难以保证分项目收入计划的科学性和合理性。

　　不难看出，中间业务收费减免问题上，工行内部呈现上(总行)紧、下(一二级分行)松的博弈态势，工行副行长王丽丽认为，这种情状，与利益导向息息相关。

　　按照王的分析，各分行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完成当年利润等经营指标上，如果认为某项业务对完成这些指标拉动效果不大，其积极性难免会受影响，导致这项业务发展机遇的丧失。王的药方是，从中间业务考核制度的设计入手，引导分行着眼长远，对中间业务经营做出前瞻性规划。

　　按照工行的运作，中间业务收入作为全行财务收支计划的组成部分，属于指令性计划。为“落到实处”，该行在分行行长经营绩效考核中设立“中间业务收入占比”指标，基本分权重60分，占总基本分的6%；最近该行又对考核指标进行调整，增加了人均中间业务收入指标，中间业务收入挂钩的绩效工资占到10%，基本分权重和占比保持不变，但各项费用挂钩分配额度逐年加大，经营性挂钩费用从5亿发展到8亿不等；个人金融专业也实行个人中间业务专项考核，并作为总行人力费用总量分配的重要依据。凡此种种，等于把中间业务的发展与各级行吃饭问题直接挂钩，表现了很强的计划约束机制。

　　据业内人士透露，工总行明确表示，已实施的推进手段虽多，但与中间业务的战略地位相比，与实现今后四年全行中间业务收入目标的要求相比，这些措施力度还不够，需要进一步加强。

　　可以预见的是，在中间业务收费这一问题上，今后的进一步博弈，将更多地体现在国有银行内部，而不是外部，数百个中间收费项目也将在一轮一轮的博弈中得到脉冲式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