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谈判与山东汽车新政

　　本报记者 赵云 济南报道

　　3月31日，已经持续几天的沙尘天气让“泉城”济南有些灰头土脸，但缓慢的城市变化仍在迸发出这座古城的灵光，在有些破旧的市西郊党家庄镇上，济南华沃卡车公司厂房干净整洁，生机勃勃。这家工厂是不久前山东重汽与瑞典沃尔沃卡车的最新合资结晶。大风天里，一群高级政府官员兴致勃勃地开着一辆辆巨大无比的VOLVO FM12巨型载重卡车在试车场 里狂奔，他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体验着以微弱力量掌控巨大体量的成就和满足，此时此地重汽也正在以同样的方式经历从濒死到重生再到寻找自身定位的过程。

　　山东的汽车欲望

　　与名扬海外、响誉国内的海尔、海信等山东家电企业相比，在其它城市蓬勃发展的汽车业在山东实在只能算“小伙计”，山东汽车工业的发展甚至无法与时风、黑豹等农用车曾经的强势相比，于是从陈卖光将诸城农用车送给北京汽车进而奇迹般生长出北汽福田，再到山东省将烟台车身公司和烟台大宇交与上海通用重组后的欣欣向荣，“不求所有，但求所在”被认为是山东省现在和未来所奉行的汽车发展思路。在众多城市纷纷走上整合本地汽车工业确立支柱产业的独立武装割据之路时，山东汽车的路径却与众不同，温和、宽容又有些妥协的意味。

　　3月29日，VOLVO卡车、一汽、重汽三方联合在钓鱼台签署共同生产大马力发动机的协议似乎更加深了外界对山东省坚定地奉行这一思路的印象。从1995年到2004年，与VOLVO谈判9年，重汽为何愿意出让未来可能获得巨大利润的大马力发动机项目的份额给一汽？是否又是这种思路所展现出宽容、开放的举动？

　　“谁都愿意独立地主导汽车工业的发展，但山东汽车之所以提出‘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的口号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无奈之举，烟台大宇蓝龙项目曾被希望成为山东发展汽车的起点，但始终无法解决的目录使它成为一个鸡肋，上海通用的重组是一个现实、明智却无奈的出路。”在重汽呆了10年，曾经深入地参与与VOLVO谈判的重汽集团现任华沃董事王善坡显然对山东发展汽车的现状和心态有着更多切身体会。

　　“一汽进入并不能说明重汽选择妥协，心甘情愿地放弃煮熟的鸭子，相反，重汽将会以济南为根据地，在省内独立地大力发展以重卡为核心的汽车工业。”重汽集团宣传部倪桂祥认为。

　　山东省“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的发展思路曾经被认为是在独立发展、区域经济割裂格局中部分打通了以省为区划资源配置与流动的通道，这样相对整合的资源全流通方式无疑是盲目投资汽车项目抑制汽车过热、有效利用资源、建立国内统一大市场的最有利手段，而资源的全流通也不仅仅局限于汽车销售市场的放开，更多是资金、技术、人才、管理的跨区域流通与配置，尽管在以GDP为政绩考核的重要条件下，实现这样的统一大市场显得前路漫漫，但山东汽车的客观发展却顺应了这样一个合乎市场规则的定理，在以上海为核心的长三角地区西至江苏、南到浙江、北到安徽甚至延长至山东的汽车产业带已经清晰浮现，而在这样一个经济共同体中，每个省份所给予的自身在汽车产业中最专业和精细的划分使这个产业迅速地发展壮大。依此推论，发展重汽将是山东在发展汽车工业中所充当的最合适的角色吗？

　　VOLVO的算盘

　　对于一汽的入股，“我想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新加入的伙伴可以让合作的目标(产能5万辆)从技术和规模上更快地达到。”VOLVO集团总裁雷夫约翰松认为集团需要的不仅仅是重汽9年来坚持不懈谈判所表现出的诚意恒心以及重汽6年改革所呈现出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更重要的是这个80年的老店仍旧需要在一个不稳定环境下稳健分散投资风险，进而获取持续稳定的市场和利润回报。

　　在这个意义上，引入一汽参股大马力发动机项目表明VOLVO卡车对重汽直接接手这单未来预计总投资50亿的合伙生意仍旧心存疑虑。

　　“一汽入股我们与VOLVO的发动机项目实际上也表明重汽在技术、资金、管理与VOLVO谈判中话语权的弱势，我想，拉一汽入股，VOLVO也有它自己的考虑，除了更快地在亚洲市场扩张，狙击来自同一个半岛的斯堪尼亚重卡与一汽的联手，独霸中国乃至亚洲市场才是它的真正的意图所在。”王善坡说，“你不知道，2003年当时在谈判最紧要的时候，省委书记张高丽、省长韩寓群亲自写信给哈鲁纳(VOLVO集团总裁)，邀请他到山东做最后商谈。重汽甚至包下专机，飞到北京，接哈到济南。为一个项目包专机，这在山东历史上还没有过。”

　　实际上，在与VOLVO集团9年的谈判过程中，双方自身都经历了巨大变化。2001年，通过收购法国雷诺公司的卡车业务，使得集团获得了另外两个强大的品牌——法国雷诺(RENAULT)和美国马克(MARK)，而从1994年到2001年成立重汽集团再到2003年成立合资，重汽本身经历了一个从衰败到复兴的过程，重汽从中央企业下放到山东省，逐渐参与到重汽重组的山东省地方政府，开始以独立的目光重新审视汽车发展之路。

　　事实上，重汽的重组从巨额债务的核销、员工的分流安置、非主业资产的剥离直至山东省派出主管工业的副市长马纯济的走马上任，就已经决定了重汽日后与地方政府不离不弃的关系，与VOLVO卡车合作，瑞典人也终于在地方政府强力的支持与所提供的优惠的政策下倾倒。

　　华沃的角色

　　目前看来，在乘用车的生产与制造上，山东省已没有太多条件迅速崛起，但在以重卡为核心的汽车业发展上，未来似乎还是给山东露出了一丝曙光，马纯济在与VOLVO卡车的谈判中坚持要求将未来华沃的产品纳入VOLVO的全球销售系统，同时希望以此带动围绕重卡所展开大规模、高质量的零部件生产与研发，并最终进入VOLVO卡车的全球零部件采购体系，马纯济认为与VOLVO卡车的合作是打开了对接于国际顶级技术与产品市场的通道，惟有此，才能保持在国内相对领先的市场地位和独立的发展空间。

　　“统一国内的重卡市场？”王善坡笑得有些谦虚，“这当然是我们的目标，但路要一步步走，重汽首先要解决的是奠定和稳固自身在国内市场绝对领先的地位。实际上，作为中国最大的汽车生产企业——一汽和中国最大的重型汽车生产企业——重汽，在重型卡车领域的较量从来没有停止过。”那么一汽参股重汽与VOLVO卡车的合资被业内看作是一汽试图模仿收购乘用车企业天汽与川汽并最终联姻丰田所迈出的试探性的一步？“一汽兼并重汽，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尤其在重汽卸下了包袱轻装的时候，但……”倪桂祥突然打住的话头令这个话题变得饶有趣味。

　　“去年我们的销售收入突破155亿，这个月的产销量达到了4000台，季度销售8000台，季度同比增长76%，全年预计实现销售3.5万台，销售收入达到200亿，这样一个成绩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目前进入济南市前五位利税大户没有问题，你说这么好、这么快的发展势头我们怎么会不自己做主呢？”王善坡说，实际上，重汽每年109%的超速发展令山东省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汽车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