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车险全行业亏损之谜：麦肯锡方案引起争议

　　本报记者 陈恳

　　杭州、南京报道

　　“管理型险种如果亏损，主要应从管理上找原因。”

　　2月29日，在杭州西子湖畔的门耳茶坊二楼，大地财产保险公司杭州营业部总经理刘明如是反思车险全行业亏损。话语虽简单，但是其潜台词却异常丰富——提高费率或者设定免赔额绝非根治车险亏损的良药。

　　在刘看来，车险正是典型的管理型险种之一。

　　南京免赔规定：1天早夭

　　“竹篮打水一场空后，不去补漏，而是换更大的竹篮打水。”这是刘明对南京财产保险公司实行“500元绝对免赔额”规定的评价。

　　2月16日，人保江苏省分公司开始对家庭自用车、营业用车和特种车的车辆损失险，在实行免赔率的基础上，对每次事故实行500元的绝对免赔额。如果此类车辆发生碰撞等保险事故，每次事故都要扣除500元的免赔额，如果损失被核定在500元以下，被保险人将不能获得任何赔偿。

　　该规定一落地，就引起广泛的争论，面对舆论的压力，2月17日，问世仅一天的免赔额规定就悄悄收场了——不但暂停了免赔额的执行，并且2月17日之前已出具的有关保单也被收回。

　　尽管江苏人保的免赔规定仅一天就夭折，但人保并没有放弃重新推行的努力。

　　而江苏保监局的说明似乎也暗示其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对部分损失概率较高的车辆损失险实行一定的绝对免赔额，是一种国际通行做法，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人保江苏省分公司的这种经营思路是没有错的。”

　　费率下降惹的祸？

　　风波的背后是保险公司的尴尬——2003年，车险遭遇了行业性亏损。而2003年正是车险改革的第一年。

　　根据江苏省行业协会的统计，2003年，江苏省车险保费收入39.72亿元，赔付26.96亿元，赔付率为67.9%，接近了盈亏平衡赔付率60%-70%的上限。

　　上海、浙江、广东等全国财产保险市场的重镇，其车险业务也先后“失守”。根据上海保险同业公会的统计，截至2003年10月底，上海车险赔付率达69.9%。而广东车险的赔付率达58%。

　　江苏保险的资深人士认为，导致亏损的主要原因有两个：车险费率只降不升；私家车赔付率比预期高。另外，恶性竞争、手续费过高以及管理上的问题也是造成亏损的原因。

　　骗赔案层出不穷

　　但是，刘明认为，车险亏损的症结在于管理，和费率关系不大。赔付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是出险率的猛然增加，而出险率和费率的制定不相关。2003年前，全国平均的出险率水平为25.4%，浙江省为28%，杭州市22%左右。并且连续六七年都波动不大。但是，2003年浙江省的出险率上升为38%，杭州为42%。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假赔案大量增加。2003年6、7月份，深圳人保通过独立调查人，随机抽取了40个赔案进行调查，结果令人震惊——17个为假案，10个应该拒赔，真实合理的赔案仅有13个。

　　江苏人保的人士称，故意骗赔的情况也并不鲜见，有的车一个月竟能索赔10次之多。

　　除了假案和骗案外，刘明认为，另外一个容易被忽略的黑洞是施救费用。车辆损失险的赔付一般包括车本身的损失和施救费用。例如一辆价值20万元的车辆，其施救费用最多也可以达到20万。

　　刘介绍，目前施救费用占车险总赔款的30%-35%，其中的漏洞非常多。他本人就曾发现一个案例：一辆杭州的东风车，在浙江建德翻车后，吊车费用和人工费合计为1500元，但是经过司机“公关”后，交给保险公司的发票金额赫然变成2500元。1996年，刘开始担任杭州人保运工险处处长时，公司年支付施救费用1700多万。后来，刘和一个施救公司签订合同，实行费用包干，每年仅需支付80万元！

　　麦肯锡水土不服？

　　出险率和施救费用仅是问题的一部分，而且是表象，根源在于制度，刘明认为。

　　“由于人为割裂车险从承保到理赔这一完整经营过程的联系，造成车险业务的利润考核没有人能负责，没有人负得了责，最后谁也不用负责的实际局面，利润考核成为一句空谈。”

　　刘所批评的正是人保股份制改革的成果之一——“三个中心”制。所谓“三个中心”，为业务管理中心、客户服务中心和财务中心。业务管理中心主要职责是承保，客户服务中心主要承担定损和理赔的工作，财务中心负责资金的调配。

　　刘认为，在这样的体制下，业务人员认为，自己仅仅是把业务拉进来，是否承保、怎样理赔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利润当然不能由其负责；承保人员则认为，自己仅仅是按照规定进行承保而已，也不能对利润负责；而定损和理赔人员则认为，自己也是按章办事，同样不能对利润负责。这样，以利润为中心的考核机制实际上被合理的规避了。

　　在利润考核落空的同时，业务人员针对承保人员的“内部公关”；定损员、修理厂、和出险车主“合作”，超额赔偿，甚至故意制造假赔案的暗流却在滋长。此外，刘明还认为，现行机制还使得对车险每一个经营环节进行精细化经营和管理的设想落空。

　　实际上，人保财险所以设立“三个中心”来源于美国著名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的建议。早在1997年5月，麦肯锡就为平安开出过类似的药方。

　　但是，刘认为，麦肯锡的建议并不完全适合中国的国情。“平安在试行一段时间后，发现了上述的问题，立即就改弦更张了。”平安财险的一位分公司老总称，“平安目前的考核机制既不是完全按照流程制，也不是完全按照事业部制。”

　　虽然太保财险仍在实行“三个中心”制，但其目的却是为了数据集中以防支公司“出假单”。

　　不过，刘也承认，不管是流程管理，还是分险种管理，都有可能殊途同归——核心是设计合理的激励机制和落实到人的利润考核机制。